陈牧把苏挽月放在篝火旁的兽皮上时，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像是某种倒计时。
洞口透进来的寒风裹着雪粒，在火光边缘结成细小的冰珠，叮叮地落在地面。
张薇己经撕开急救包，酒精棉碰到苏挽月腿上伤口的瞬间，她的后颈幽蓝光斑猛地收缩——像被刺痛的活物，皮肤下泛起微弱的电流声。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酒精混合的气味，混着篝火燃烧兽脂的焦香。
“忍一忍，很快。”陈牧喉结动了动，伸手按住她手背，掌心传来她微微颤抖的体温，带着一丝异样的热度。
“数据呢？”苏挽月的声音带着气音，却比冰原风还冷。
她的睫毛上挂着冰花，正簌簌落在篝火边，融成几点水汽，“先看数据。”
陈芳把平板转过来时，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发沉，如同湖面下的暗流。
“能量塔晶核的吸收频率……和你的生命体征重叠度87%。”她指尖划过波形图，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冷静，“你后颈的晶核在共振。”
苏挽月突然抓住自己后颈，指节发白，仿佛那处皮肤正在烧灼她。
陈牧看见她掌心下的皮肤泛起淡蓝纹路，像极了能量塔外那些爬满冰壁的发光脉络。
“所以他们要抓我。”她低笑一声，血沫沾在嘴角，咸腥味在狭小的山洞中弥散开来，“不是因为我是累赘，是因为我是钥匙。”
洞外传来第二声狼嚎，这次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尖啸，像是利爪划过钢板。
风从缝隙灌进来，带着冰渣，扑在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陈牧的晶核在锁骨下灼烧，他扯松领口，凉意灌进去也压不住那股热。
李明抱着步枪凑过来，枪托还沾着雪，冰冷的金属贴着手掌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净化者的人追上来了？还是变异兽？”
“都有。”陈牧摸出从能量塔管道里顺来的金属碎片——边缘刻着净化者的齿轮标志，冰冷而锋利，“王刚的部队离这不超过五公里，变异狼群被晶核意识牵引，半小时内会到。”
他扫过众人：张薇还在给苏挽月止血，血浸透了三层纱布，染红了她的手套；钱勇正用匕首刮步枪枪管上的冰碴，刀刃与金属摩擦出刺耳鸣响，像某种不详的预兆；陈芳把平板抱在怀里，指腹无意识着存储设备的边缘，那上面残留着昨夜在能量塔中下载的数据余温。
“情报分享。”陈牧拍了拍石壁，回声撞在冻硬的兽皮帐篷上，空荡荡地回旋，“能量塔核心是三级晶核，能同步吸收变异兽意识，转化成……”他顿了顿，看了眼苏挽月，那抹幽蓝的光晕正随着她呼吸起伏，“类似脑波的能量。净化者用这个维持他们的地下基地供能，但晶核有自主意识阈值——超过70%就会失控。”
“所以我们要在它失控前抢回来？”钱勇把步枪往地上一杵，枪管砸出冰屑，溅起几片碎雪，“那玩意儿要是炸了，半个冰原都得掀翻。”
“不是抢。”苏挽月突然开口，后颈的光又亮起来，像一颗藏在皮肤下的星辰，“是融合。我的晶核和它同源，能……”她皱眉捂住太阳穴，眉头拧紧时，一道冷汗滑下脖颈，“能切断净化者的控制链。但需要……”
“需要你活着进能量塔核心舱。”陈牧接话，他能感觉到苏挽月的视线像把刀，在他脸上划出血痕——她早知道会是这样，所以在管道里坚持要拷贝数据，所以在冰原上咬着牙不让自己晕过去。
战术部署的羊皮地图被陈芳铺在篝火旁，冻硬的边角在热力下慢慢蜷起，像一张正在苏醒的古老符咒。
“一队跟我和苏挽月主攻能量塔，目标是核心舱；二队李明带队，守住山洞入口——净化者可能绕后包抄，变异兽群会从冰谷过来。”
“凭什么我守？”李明突然把步枪往地上一磕，枪托砸出冰碴，溅起的碎雪落进篝火里，爆出一阵火星，“当年在边境线，你说‘老李断后’，结果老子在雪坑里趴了三天三夜……”
“因为山洞里有陈芳的终端。”陈牧打断他，目光扫过平板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所有晶核数据都在里面，净化者要的不只是我们，还有这些资料。”他指向陈芳怀里的平板，那上面的光点正微微闪烁，像某种生命的脉搏，“你守的不是山洞，是整个人类文明的火种。”
李明的喉结动了动，伸手抹了把脸。
陈牧看见他指缝里还沾着早上处理兽肉时的血，己经冻成暗红的痂。
“行。”李明弯腰捡起枪，“老子再当回火种守护者。”
钱勇的改装工具在篝火旁叮当作响，他正往手榴弹引信里塞自制的防冻胶，金属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老规矩，我负责爆破能量塔外围的防御桩。”他抬头看了眼苏挽月，眼神复杂，“但嫂子要是撑不住……”
“她撑得住。”陈牧截断他的话，转身时撞翻了张薇的医疗箱。
止血棉、肾上腺素针剂滚了满地，他蹲下去捡，指尖触到一支针管——和苏挽月体内晶核共振频率相同的标记，正刻在玻璃管上。
张薇跪在他对面，发梢沾着苏挽月的血：“我给每个人都备了急救包，止血药、防冻膏、三支肾上腺素。”她把针剂塞进陈牧手里，掌心微凉，“苏队长的晶核……可能会引发辐射暴走，我调了抑制剂量，但只能撑半小时。”
陈芳的手突然按在他肩膀上。
这个总抱着平板的姑娘，此刻掌心烫得惊人：“我和每个队员聊过。”她声音发颤，“钱勇说他女儿在南方幸存者基地，他想带晶核数据回去；李明说他老婆的坟头该添把土了，等打完这仗……”
“陈芳。”苏挽月突然叫她，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温柔，“过来。”她拍了拍身边的兽皮，陈芳坐过去时，苏挽月摸了摸她发顶——像在摸一只受了惊的小狼崽，“别怕。我们只是去拆个大点的炸弹。”
陈牧站到众人中间时，篝火突然噼啪炸响，火星子窜到洞顶，又落进雪堆里熄灭。
他看见苏挽月己经站了起来，腿上缠着张薇的急救绷带，后颈的光把她半边脸映成幽蓝；李明靠在洞口，步枪瞄准镜反着冷光；钱勇把改装好的手榴弹塞进战术背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得像机械钟表；陈芳抱着平板缩在角落，却在看见他目光时用力点了点头。
“我们不是在抢晶核。”陈牧的声音撞在洞壁上，又反弹回来，裹着每个人的呼吸声，“我们是在抢回人类的未来——净化者想让我们当实验品，变异兽想让我们当食物，但我们……”他看向苏挽月，她后颈的光突然和他锁骨下的晶核同时发烫，像两颗共鸣的星。
洞外的狼嚎再次响起，这次近得能听见爪子刮过冰面的刺响。
陈牧的晶核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摸了摸胸前的存储设备——数据还在，苏挽月的体温还在，李明的步枪上还沾着雪，钱勇的手榴弹引信闪着冷光。
“出发。”他说。
苏挽月率先走向洞口，后颈的光在雪幕里划出一道蓝线。
陈牧跟在她身后，听见李明在身后喊：“都给老子活着回来！”钱勇的笑声混着风雪灌进耳朵，陈芳的平板屏幕还亮着，上面跳动的波形图突然扭曲成尖锐的峰——像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