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篝火己经烧得只剩半堆焦木，火星偶尔“噼啪”爆裂一声，在沉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牧的军靴碾过一块崩裂的冰碴，脆响惊得缩在角落的陈芳指尖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
平板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眼下的青影——这是她连续第三晚没合眼了。
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像一条条游走的银鱼，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反光。
"都过来。"苏挽月扯下缠在腿上的血绷带，后颈晶核幽蓝的光扫过洞壁，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仿佛夜色在他们之间流动。
她手里攥着块巴掌大的金属片，是从晶核能量塔通风管道里抠出来的核心主板，边缘还沾着净化者巡逻队的血，在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陈牧把从能量塔数据终端拷贝的芯片插进陈芳的平板，数据流立刻在屏幕上炸开，发出轻微的嗡鸣声，如同蜂群掠过。
钱勇凑过去，喉结动了动："这玩意儿...能让整个北极圈的变异兽集体发疯？"
"不是发疯。"陈牧的拇指抵着眉心——晶核芯片在锁骨下发烫，那是读取数据时残留的灼烧感，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疲惫，带着一种压抑的情绪，"净化者在给变异兽做意识聚合实验。
能量塔的晶核不只是供能，更在往兽群脑子里灌指令。"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李明肩上那道新添的爪痕，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紫红，"三天前袭击咱们的狼群突然会包抄，就是因为它们收到了'清除人类据点'的信号。"
山洞里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洞口兽皮上的轻响，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门帘。
李明摸了摸步枪的准星，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划破空气："所以咱们这次不只是拆塔，是要断了净化者给兽群递刀子的手？"
"不止。"苏挽月突然把主板拍在冰桌上，晶核的蓝光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声音有些嘶哑，"主板里有段日志。"她的声音突然发涩，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孙涛...孙研究员写的。"
洞外的风猛地灌进来，吹得篝火噼啪作响，火星西溅，带着一股冰雪特有的凛冽气息。
角落里传来布料摩擦声——戴眼镜的男人从阴影里站出来，镜片上蒙着层白雾，像是刚从梦中醒来。
是孙涛，那个三天前被陈牧从净化者实验室里救出来的研究员，此刻他攥着半块压缩饼干的手在抖，指甲几乎嵌进了饼干里："我在日志里写，聚合实验的临界点是...是晶核能量达到峰值的第七个小时。"他抬头时，眼尾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如果咱们今晚拿不下能量塔，兽群的意识会彻底融合成一个...一个没有痛觉、没有恐惧的战争机器。"
陈牧的晶核突然烫得惊人，他知道那是芯片在推演风险概率。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战术背心的边缘，仿佛那样可以缓解内心的焦虑。
他看向苏挽月，她后颈的光正和他锁骨下的热意共振，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动的音叉。
那种共鸣让两人之间的空气都似乎微微震颤起来。
"所以必须在七个小时内切断能量塔的主供能线路。"他抽出战术笔，在冰桌上画出歪扭的地图，"孙涛说塔内有三层防御：第一层是自动机枪，第二层是巡逻队，第三层...是王刚的私人卫队。"
"老子来对付机枪。"钱勇把改装过的手榴弹拍在桌上，引信处缠着他特有的红布——那是他女儿去年用碎布给他缝的平安符，布条在风中轻轻飘动，像是燃烧的小火苗，"上次在废城，我用三发改装弹炸穿了半面墙，这破塔的铁皮壳子，不够看。"
"山洞交给我。"李明把步枪往肩上一扛，枪托撞在冰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陈芳的预警系统能提前半小时报兽潮，张薇的医疗包够撑三个伤员。"他瞥了眼蹲在医疗箱前的女人，张薇正把肾上腺素针剂一支支塞进防水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再说了，老子还没给老婆上坟呢，死也要死在给你们断后的路上。"
陈芳突然轻轻碰了碰苏挽月的手背。
这个总缩在平板后面的姑娘，此刻眼里亮得惊人："我黑进了净化者的旧卫星，今晚九点到十点，能量塔的监控会有三分钟盲区。"她把平板转向众人，屏幕上跳动的绿色波形图突然坍缩成一道首线，"就三分钟，够你们摸到主供能室。"
苏挽月突然笑了，那笑里带着点疯劲，又甜得像雪地里的红莓："三分钟？"她摸了摸后颈的晶核，蓝光顺着指尖爬上陈牧的手背，像是电流在肌肤间游走，"够我拆了王刚的脑袋。"
"够。"陈牧握住她的手，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度高得反常——那是晶核辐射暴走的前兆。
他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些。
他转头看向张薇，后者立刻举起装着抑制针剂的玻璃管，金属标签在火光里闪了闪，和苏挽月颈后的晶核同频共振。
"每人三个医疗包。"张薇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止血棉、防冻膏、两支肾上腺素。
苏队长的抑制针...我多备了一支。"她把针剂塞进苏挽月的战术背心，手指在发抖，"撑过半小时，半小时就好。"
"半小时够杀到主供能室了。"苏挽月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轻得像在哄孩子，"别怕，我们只是去拆个大点的炸弹。"
陈芳突然站了起来，平板在她怀里微微发烫，像是有了心跳。
她走向钱勇，又走向李明，最后停在孙涛面前："钱叔，你女儿的照片我存在平板里了，要是...要是我回不来，记得去南方基地找她。"她吸了吸鼻子，又转向李明，"李哥，等打完这仗，我陪你去给嫂子上坟，我...我会带束雪绒花。"
李明的喉结动了动，他伸手揉乱陈芳的头发："傻丫头，咱们都得活着回来。"
陈牧看着这一幕，喉咙发紧。
他摸了摸胸前的存储设备——里面存着从能量塔带出的全部数据，存着苏挽月体温的余温，存着李明步枪上未融的雪。
晶核芯片在他锁骨下轻轻震动，推演着所有可能的伤亡概率，最后得出的数字让他心口发疼。
"听着。"他站到冰桌前，篝火的光映着他眼底的红，像是某种即将爆发的力量在燃烧，"咱们不是在抢晶核，是在抢回人类的未来。
净化者把咱们当实验品，变异兽把咱们当食物，但我们是破晓军团——"他看向苏挽月，她后颈的光突然大盛，和他的晶核一起灼得皮肤生疼，"是能撕开黑暗的人。"
洞外的狼嚎再次响起，这次近得能听见冰面被爪子抓出的刺响，像是某种野性正在逼近。
陈牧看了眼腕表，指针正朝着八点五十缓缓移动。
苏挽月己经把战术头盔扣在头上，蓝光从护目镜边缘漏出来，在她脸上割出冷硬的棱角。
钱勇检查着手榴弹的引信，红布在风里飘得像团小火苗。
李明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弹夹，枪机闭合的声响清脆利落。
陈芳把平板塞进防水袋，抬头时眼睛亮得惊人。
孙涛站在阴影里，手里攥着从能量塔带出的实验日志，指节发白。
"出发。"陈牧说。
苏挽月率先走向洞口，后颈的蓝光在雪幕里划出一道线。
陈牧跟着她出去，雪粒打在护目镜上，模糊了视线，寒意透过防护服渗入皮肤。
他听见李明在身后喊："都给老子活着回来！"钱勇的笑声混着风雪灌进耳朵，陈芳的平板屏幕还亮着，上面的波形图突然扭曲成尖锐的峰——像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醒了。
夜色渐深，陈牧和苏挽月的脚印在雪地上连成线。
能量塔的轮廓己经在前方若隐若现，像头伏在雪地里的巨兽。
苏挽月突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向他，护目镜上的雪粒正在融化，露出她眼底的幽蓝："陈牧，等拆了塔...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南方基地。"
陈牧摸了摸她战术背心里的抑制针剂，晶核在锁骨下跳动着，推演着即将到来的战斗。
他笑了，雪落在他睫毛上，化成小水滴："好。
等拆了塔，我们去南方。"
风卷着雪粒掠过他们身侧，掩盖了逐渐接近的脚步声。
能量塔的探照灯在远处扫过，又很快移开——陈芳说的三分钟盲区，就要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