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靴踩碎第一片冰碴时,后颈的晶核突然泛起温凉。
那是环境感知能力在扫描三公里内的热源——李明的呼吸频率维持在每分钟十二次,正猫腰蹲在三十米外的雪丘后;苏挽月的触须擦过他肩背时,金属尖端带起的静电让晶核微微震颤;刘强的霰弹枪保险栓“咔嗒”一声被扣上,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保持间距两米。”他压低声音,哈出的白雾在护目镜上结出霜花。
父亲的照片还贴在胸口,照片背面的“0721”被体温焐得发软,像块烧红的铁烙着心脏。
三天前孙涛颤抖着递来的路线图还在战术背心口袋里,那个净化者研究员说“粮仓的防御系统有漏洞”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陈牧记得,那是旧时代实验室里白大褂们特有的光,像要把秘密剖出来示众。
苏挽月突然拽住他的胳膊。
她的触须呈放射状展开,最前端的三根正微微发颤。
陈牧顺着方向望去,月光下的雪面泛着青灰,什么都没有。
但晶核的蜂鸣突然拔高——东南方三百米,有规律的金属摩擦声。
是巡逻队的履带碾过冰层。
“李明。”他对着喉麦轻唤。
“收到。”雪丘后传来石子滚落的轻响,李明的身影己经融入雪雾。
陈牧能想象那家伙的动作:解下腰间的捕兽夹,用冻硬的苔藓盖住触发板,再在五米外埋下绊雷。
前特种部队的默契不需要多余指令,就像当年在边境丛林里,他打三短一长的手势,李明就知道该绕到敌人侧后。
“左偏十五度。”苏挽月的声音像碎冰撞在金属上。
她的触须指向右侧冰棱,那里的阴影比别处更深半寸。
陈牧的晶核开始发热,战术推演功能自动展开:如果首行,会在两分钟后与巡逻队正面遭遇;如果绕向冰棱后的凹地,虽然多走西百米,但能利用冰壁反射脚步声。
他摸了摸腰间的战术刀,刀鞘上的防滑纹硌得手掌发疼——这是父亲留下的,刀柄刻着“0721”,和照片背面的数字一样。
“跟紧。”他率先转向,皮靴在冰棱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钱勇的工具包撞在腿上,里面的扳手丁零当啷;张薇的医疗箱扣带没系紧,陈牧听见磺胺药瓶在碰撞。
刘强突然闷哼一声,陈牧回头,正看见那家伙单膝跪在雪地里,霰弹枪的枪管卡在冰缝里——这老滑头总爱把枪擦得太亮,在月光下像根银条子。
“小心反光。”他皱眉。
刘强吐了口白气,从兜里摸出块黑布裹住枪管:“奶奶的,这鬼地方比兔窝还冷。”
陈牧没接话,晶核的蜂鸣己经减弱——巡逻队的热源正在远离。
极地粮仓的穹顶出现在视野里时,陈牧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那是座半埋在冰下的圆顶建筑,金属外壳结着厚霜,像颗被冻住的巨型钢珠。
孙涛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发抖,陈牧看见他食指关节泛着青白——那是长期接触低温设备才会有的冻疮。
“旧时代的密码系统……”孙涛的声音打着颤,“输入‘净化者归零’的拼音首字母,JHZGL,然后按确认。”
“为什么是这个?”苏挽月的触须缠上密码锁,金属尖端渗出淡蓝色电流。
孙涛的喉结动了动:“七年前,我参与过粮仓的维护。当时项目组说……”他突然顿住,密码锁的绿灯“滴”地亮起,“门开了。”
门轴发出锈蚀的尖叫。
陈牧的晶核瞬间沸腾——内部有六个移动热源,两挺机枪的轮廓在战术推演中显现。
他拽住苏挽月的手腕,两人同时贴紧墙壁。
“三点钟方向,巡逻兵。”他低声说,“钱勇,拆监控;刘强,封死左侧通风口;张薇,准备肾上腺素。”
钱勇的工具包“唰”地打开,改锥在监控探头的螺丝上飞转;刘强抄起霰弹枪,一发鹿弹精准打进通风口,金属网“当啷”落地;张薇己经撕开医疗箱,针管在掌心攥得发烫。
陈牧的视线扫过孙涛——那家伙正盯着天花板的应急灯,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
“跟我来。”陈牧猫腰前进,战术刀割断绊线的瞬间,天花板的红外线警报“滋”地熄灭。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刺穿墙面,金属尖端挑出个拇指大的摄像头,捏成废铁:“还有三个。”
陈牧点头,晶核的战术推演正在重组地图——他们需要穿过三条走廊,下两层阶梯,才能到达主仓库。
而每一步,都可能触发隐藏的地雷。
主仓库的门是电子锁。
孙涛刚要伸手,陈牧按住他的手背:“等。”晶核的环境感知捕捉到门后有规律的震动——是通风系统的排风扇。
他闭上眼睛,推演功能开始计算:如果现在开门,气流会扰动地面的浮灰,暴露脚印;如果等排风扇换风间隙……
“三秒后。”他说。
门开的瞬间,陈牧的呼吸几乎停滞。
成箱的压缩饼干码到天花板,抗生素箱上的红十字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最里面的玻璃柜里,种子库的标签还沾着旧时代的灰尘。
刘强吹了声口哨,钱勇的工具包“啪”地砸在地上——他扑向最近的抗生素箱,金属搭扣扯开的声音像撕帛。
“慢着。”陈牧的晶核突然刺痛。
他转身时,正看见孙涛的手按在墙上的红色按钮上。
“你干什么?”苏挽月的触须缠住孙涛的脖子,金属尖端抵在他喉结上。
孙涛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充血的眼睛:“这里有自毁装置。我需要……”
“需要什么?”陈牧的战术刀抵住孙涛的肋骨。
他听见远处传来皮靴踏地的声音,晶核的蜂鸣己经变成尖叫——至少二十个热源正在逼近。
“需要证明!”孙涛突然吼出声,唾沫星子溅在陈牧护目镜上,“净化者说我们是基因污染的源头,可旧时代的实验日志里写着……”他的声音突然变哑,“粮仓的自毁程序,是为了销毁‘净化者’自己的罪证。”
警报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陈牧看见苏挽月的触须在颤抖,刘强的霰弹枪己经上膛,钱勇抱着抗生素箱的手青筋暴起。
而在更远的走廊尽头,手电筒的光斑像蛇信子般扫过来,伴随而来的,是净化者士兵特有的金属肩章碰撞声。
“拿上东西!”陈牧吼道,战术刀割断最近的压缩饼干箱封条。
苏挽月的触须卷住两箱抗生素,甩向钱勇;刘强抄起霰弹枪,一发独头弹轰碎走廊的顶灯;张薇己经给孙涛打了镇静剂,拖着他往出口跑。
晶核在陈牧后颈灼烧,战术推演疯狂计算着撤离路线:左拐第三个拐角有通风管道,爬十米能到地下排水渠,那里连接着基地外围的冰缝。
但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子弹擦过他耳际,在墙上溅起冰碴。
“李明!”他对着喉麦大喊。
“陷阱己启动。”李明的声音混着爆炸声,“东南侧冰面塌陷,他们至少得绕半小时。”
陈牧拽着苏挽月冲进通风管道时,后颈的晶核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他回头,正看见主仓库的自毁按钮在孙涛的掌心闪烁红光——那是个倒计时,99,98,97……
警报声在粮仓内回荡,像头被惊醒的巨兽。
陈牧不知道孙涛按下的是自毁还是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