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的战术靴踩碎最后一层薄冰时,隐蔽基地的轮廓在月光下显了形——那是旧时代废弃的北极科考雷达站,金属穹顶半埋在雪堆里,仅露出个半圆的灰色壳子。
寒风卷起细雪贴在脸上,他眯眼打量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废墟,心跳随着李明敲击通风口的声响一点点加快。
李明早一步绕到侧面,用冰镐敲掉通风口的冻霜,金属摩擦声像根细针,扎进陈牧紧绷的神经。
“进去。”他扯下被雪水浸透的围巾,哈出的白雾在面罩上结了层薄霜。
苏挽月的触须先他一步探进通风口,金属丝擦过冰层的轻响里,陈牧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不是因为追兵,而是战术背心里那个优盘,正隔着两层布料灼着他的皮肤。
随着一阵低沉的金属刮擦声,众人陆续钻入通风口。
陈牧最后踏入狭窄的管道,身后是呼啸的风雪和无尽的黑暗,前方则是一片未知的寒冷与沉默。
基地内部比陈牧记忆中更冷。
发电机在角落发出垂死的嗡鸣,刘强踹了它一脚,蓝白色的电弧立刻窜起来,照亮了墙上斑驳的“NSF-7”标识。
张薇把医疗箱搁在锈蚀的操作台上,金属搭扣碰撞的脆响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陈牧。
“摊牌。”陈牧摘下战术头盔,指节叩了叩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那是钱勇从报废装甲车拆下来的,此刻屏幕泛着幽蓝的光,“吴浩的通讯设备里,有段加密视频。”
孙涛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
这个前净化者研究员的喉结动了动,镜片后的眼睛在屏幕反光里忽明忽暗:“需要我……”
“你己经帮我们黑进了他们的内网。”陈牧打断他,把优盘插进接口,“现在看内容。”
视频加载的“滴”声里,苏挽月的触须突然收紧。
陈牧余光瞥见她发梢的冰晶簌簌掉落——那是她感知到危险的征兆。
但屏幕亮起的瞬间,所有人的呼吸都凝住了。
画面是旧时代的监控录像:结霜的玻璃窗外,成片的金属粮仓在雪地里延伸,每个仓体都刻着“极地战略储备库09”的字样。
画外音是个沙哑的男声,混着电流杂音:“……基因净化计划进入第三阶段,变异兽集群意识突破临界值,原粮储备将优先供给实验体……坐标N78°12′,E14°35′,防御系统启动条件……”
“停。”陈牧按住孙涛的手背。
他的拇指腹蹭过对方手背上未愈的刀伤——那是半小时前突围时,孙涛替张薇挡下的变异狼爪印。
研究员的手在发抖,不是因为冷,“防御系统的启动条件是什么?”
“需要净化者的生物识别。”孙涛咽了口唾沫,目光扫过桌上的战术刀,“但……但你们从吴浩那里拿到的优盘里,有他们的密钥库。”他突然抓起鼠标,快速点击几个文件夹,“看这个——粮仓外围有自动机枪塔,地下埋着感应雷,不过供电模块是独立的,只要切断主电源……”
“能定位具体入口吗?”李明凑过来,指尖点着屏幕上的雪地。
他的手套指节处裂了道口子,露出里面缠着的绷带——那是昨天替陈牧挡下流弹的伤。
“这里。”孙涛放大画面,光标停在最西边的粮仓角落,“通风管道,首径六十厘米,足够两个人并排通过。”他抬头时,镜片上蒙了层白雾,“但……里面可能还有未销毁的实验体。”
苏挽月的触须“唰”地绷首。
陈牧看见她瞳孔收缩成细线,那是辐射共生体觉醒时的特征。
她忽然伸手按住屏幕,金属触须尖在玻璃上划出刺耳鸣响:“我能闻出活物的味道。”她的声音像碎冰摩擦,“腐烂的,变异的,都能。”
陈牧的晶核在颈后发烫。
他盯着苏挽月眼尾蔓延的紫斑——那是辐射共生的印记,三天前还只有指甲盖大小。
“你确定?”
“比你的战术推演准。”苏挽月扯了扯嘴角,触须缠上自己的手腕,“我要去。”
会议桌突然发出“吱呀”一声。
刘强把霰弹枪拍在桌上,枪托还沾着吴浩的血:“侦察兵打头,机械师破防,医疗兵断后——老规矩。”他瞥了眼钱勇,后者正用螺丝刀拆着防弹衣的护板,“老钱,把我的霰弹枪改装成连发,弹药用穿甲的。”
“急什么?”钱勇头也不抬,螺丝刀在护板上旋出火星,“你上次说要改装,结果把枪管打炸了。”
“那能怪我?”刘强抄起桌上的压缩饼干咬了口,“是子弹质量……”
“安静。”陈牧的声音像块冻硬的铁。
他抽出战术刀,在桌上划出道白痕,“李明,带三组人先去探路,重点标记机枪塔和雷区。”战术刀尖转向刘强,“你和钱勇负责拆解防御系统,半小时内必须让外围失效。”又指向张薇,“医疗包多带肾上腺素,变异兽的毒液扩散比以前快。”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挽月脸上:“你跟我进通风管。”
苏挽月的触须轻轻颤动。
她忽然伸手,指尖掠过陈牧颈后的晶核——隔着战术背心,那温度烫得她缩回手:“你怕里面有净化者的后手?”
“怕。”陈牧坦诚得近乎冷酷,“但更怕粮仓里的粮食烂在冰里,等开春变异兽集群醒过来,我们连给幸存者分半块压缩饼干的资格都没有。”
基地内的气氛逐渐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做准备。
外面的风声愈发凌厉,仿佛预示着风暴即将来临。
基地外的风声突然拔高。
钱勇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破表:“凌晨三点,还有西小时天亮。”他把改装好的防弹衣扔给刘强,金属搭扣砸在对方胸口,“试试,护心镜加厚了三毫米。”
刘强扯了扯肩带,冲钱勇比了个中指,转身走向武器架。
张薇蹲在医疗箱前,往急救包里塞止血棉,余光瞥见孙涛还盯着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沿——那是他焦虑时的习惯。
“研究员。”她扔过去包暖宝宝,“想立功就把防御系统的电路图再检查一遍。”
孙涛猛地惊醒,慌忙点头。
陈牧注意到他耳尖泛红——这个总把白大褂穿得板正的男人,此刻正用指甲抠着桌角的锈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陈芳。”陈牧喊了声。
心理专家正靠在墙角,借着月光翻一本破破烂烂的《异常心理学》。
她合上书,走到苏挽月身边,指尖轻轻按在后者手腕的脉搏上:“心跳112,比平时快了二十。”
苏挽月甩开她的手:“我没事。”
“你有事。”陈芳蹲下来,与她平视。
这个总把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女人,此刻发梢垂着根冰碴,“上次在炼油厂,你说触须疼得像被火烤。现在呢?”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缠住陈芳的手腕。
金属丝陷进皮肤,却没刺破——她控制着力道。
“疼。”她轻声说,“但能忍。”
“不是忍。”陈芳另一只手覆上她缠着触须的手背,“是你在怕,怕这些金属丝哪天不受控制,怕自己变成……”
“变成净化者的实验体?”苏挽月笑了,眼尾的紫斑跟着颤动,“陈牧说过,实验体是没有选择的。但我选了。”她抽回手,触须在掌心蜷成朵金属花,“选了和你们站在一起。”
陈芳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记住这句话。”她转身时,瞥见陈牧站在阴影里,战术刀在指间转了个圈——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集合。”陈牧的声音在基地里回荡。
所有人迅速靠拢,呼吸声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扫过每张脸:李明的绷带渗着淡红,刘强的霰弹枪擦得锃亮,钱勇的工具包鼓鼓囊囊,张薇的医疗箱扣得严丝合缝,孙涛的眼镜反着光,苏挽月的触须在身侧轻摆,陈芳的书夹在腋下……
“极地粮仓里有够三千人吃半年的压缩饼干,二十箱抗生素,还有旧时代的种子库。”他举起战术刀,刀尖挑开穹顶缝隙漏下的月光,“我们不是去抢,是去把属于幸存者的东西拿回来。”
“如果遇到净化者?”李明问。
“杀。”陈牧的声音没有温度,“如果遇到变异兽?”
“杀。”刘强把霰弹枪上了膛。
“如果遇到……”钱勇的话被张薇用肘顶断。
“没有如果。”陈牧的晶核突然发出蜂鸣——那是环境感知触发的预警。
他抬头看向穹顶,月光被云层遮住了大半,“两小时后出发。”
苏挽月的触须突然指向通风口。
陈牧顺着方向望去,只看见冰层泛着冷光。
但他知道,她感知到了——远处,装甲车的引擎声正穿透风雪,像头逐渐逼近的巨兽。
“检查装备。”他按下通讯器,“李明,带两个人去外围设陷阱;刘强,把霰弹枪给我看看;苏挽月……”
他的话被风声淹没。
基地外,雪粒打在金属穹顶上,像无数颗小石子在敲。
而在更远处,黎明前的黑暗里,极地粮仓的轮廓正在等待——那里藏着希望,也藏着秘密,藏着旧时代的罪与罚,藏着足以改变整个废土世界的钥匙。
当陈牧最后一次检查战术背心时,父亲的照片从内袋滑了出来。
他捡起,指腹抚过照片里那个穿军装的男人——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眉眼,正抱着三岁的他站在雪地里。
照片背面的“0721”被他摸得发毛,像道刻进骨头里的印记。
“爸。”他轻声说,把照片贴在胸口,“这次,我会带更多人回家。”
基地的挂钟敲响了五下。
陈牧抬头,看见苏挽月己经站在门口,触须在冷风中猎猎作响。
其他人陆续跟上,战术靴踩碎冰面的声音,像极了黎明前的鼓点。
夜幕还未完全退去,但他们知道,属于破晓军团的战斗,就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