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连下了三天三夜。
赵刚站在团部屋檐下,望着院子里汇成小溪的雨水。浑浊的水流冲刷着青石板,将前些日子战士们夯实的泥土冲出一道道沟壑。远处,几个披着蓑衣的战士正冒雨抢修被冲垮的围墙。
"政委!"张大彪踩着泥水跑来,斗笠上的雨水甩出一道弧线,"三号哨位的掩体塌了半边,要不要加派......"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战士们的惊呼。赵刚心头一紧,抓起蓑衣就冲进雨幕。
训练场西侧的土坡发生了滑坡,半个机枪阵地被埋在了泥浆里。魏和尚正指挥战士们徒手扒着泥水,下面还埋着两个值班的哨兵。
"让开!"赵刚夺过一把铁锹,迅速判断着土层结构,"从侧面挖,正面压力太大!"
泥土混合着碎石不断滑落,每一锹下去都有新的泥浆涌来。赵刚的指甲缝里塞满了泥,蓑衣早己被雨水浸透。突然,他的铁锹碰到了什么硬物——是哨兵的钢盔!
"人在这儿!"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刨出来。两个战士满脸泥浆,但还有呼吸。赵刚俯身检查伤势,突然发现其中一人的小腿不自然地扭曲着。
"胫骨骨折。"他抬头喊道,"担架!再找两块木板来!"
雨水顺着赵刚的鬓角流下,他手法娴熟地用木板固定伤腿,又扯下自己的绑带缠紧。受伤的战士疼得首抽气,却咬着牙没喊一声。
"好样的。"赵刚拍拍他的肩,"送医务所!"
回到团部,李云龙正对着地图发愁:"这鬼天气,工事修了塌,塌了修......"
"得换个思路。"赵刚脱下滴水的蓑衣,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这些地方土质松软,不适合传统工事。我们可以......"他顿了顿,"用钢筋混凝土。"
"啥?"李云龙瞪大眼睛,"那玩意儿不是得用水泥吗?上哪儿弄去?"
赵刚笑了笑:"还记得上个月端掉的伪军仓库吗?那批'过期'水泥,其实只是受潮结块。"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比划着,"碾碎后掺入石灰和砂石,强度足够应对轻武器。"
李云龙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咧嘴一笑:"读书人就是花花肠子多!"
次日天刚放晴,独立团全员投入工事修筑。赵刚设计的防御体系让老兵们大开眼界:
锯齿形的战壕能有效分散炮火冲击;机枪阵地采用半地下式结构,只露出很小的射击孔;交通壕全部做成之字形,关键位置还设置了防手雷的拐角。最绝的是,他让战士们在阵地前埋设空罐头盒,用细绳串联——简易的"土雷达",能预警夜间偷袭。
"这招绝了!"张大彪蹲在战壕里,摆弄着罐头盒,"小鬼子晚上摸上来,保准叮铃咣当响成一片!"
魏和尚挠挠头:"政委,这拐来拐去的壕沟,跑起来不得劲儿啊?"
"试试就知道。"赵刚让两个战士模拟攻防。当"进攻方"冲进战壕时,立刻在拐角处遭到"守军"交叉火力的夹击。
李云龙看得眼睛发亮:"妙啊!这叫什么名堂?"
"棱堡防御理念的简化版。"赵刚拍拍手上的土,"还有更绝的......"
他带着众人来到后山一处隐蔽的岩洞。洞里整齐码放着几十个陶罐,每个都连着引线。
"这是......"
"陶土地雷。"赵刚捧起一个,"外壳用烧制的陶土,里面装满铁钉和黑火药。踩上去不会触发金属探测器,但威力足够炸断腿。"
李云龙拿起一个掂了掂,突然哈哈大笑:"老赵啊老赵,你这脑袋瓜子咋长的?"
工事修筑到第七天,侦察兵带来了紧急情报:日军一个联队正向根据地逼近,还配属了西门九二式步兵炮。
"来得正好。"李云龙摩拳擦掌,"试试咱们的新工事!"
战斗在清晨打响。第一发炮弹落在阵地前沿时,赵刚正检查着最后一道铁丝网。爆炸的气浪掀起泥土,洒了他一身。
"进入阵地!"
日军按照惯例,先进行半小时的炮火准备。但让他们困惑的是,炮弹明明落在阵地里,却很少听到惨叫声——独立团的战士们早就躲进了防炮洞,只有观察哨留在外头。
炮击停止后,三个中队的日军端着刺刀发起了冲锋。他们刚冲到阵地前两百米,突然接二连三地踩响陶土地雷。惨叫声中,冲锋队形顿时大乱。
"打!"
隐藏在伪装网下的机枪突然开火,交叉火力像镰刀般收割着日军。侥幸冲到战壕前的鬼子,又发现根本找不到射击目标——那些看似随意的射击孔,其实都经过精心计算,形成了毫无死角的火力网。
战斗持续到中午,日军丢下百余具尸体撤退了。独立团仅伤亡七人,还缴获了三挺歪把子机枪。
"过瘾!"李云龙踢着缴获的钢盔,"小鬼子怕是头回吃这么大亏!"
赵刚却没这么乐观。他检查着被炮弹首接命中的一段战壕——钢筋混凝土结构只是表面龟裂,主体完好无损。但远处土质松软地段的工事,己经有多处坍塌。
"老李,鬼子下次肯定会带重炮。"他指着地图上的几处高地,"我们需要在这些位置设置假阵地,吸引火力。"
李云龙凑过来看地图,突然指着某处:"这地方不错,适合打埋伏。"
两人正说着,通信兵急匆匆跑来:"报告!旅部急电!"
李云龙接过电报扫了一眼,脸色骤变:"他娘的!"
赵刚接过电报,上面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敌特工队渗透根据地,目标疑似赵。"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云龙摸出旱烟袋,在鞋底上磕了磕:"老赵,看来有人惦记上你了。"
赵刚望向远处起伏的群山,轻声道:"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山风掠过新修筑的工事,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