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薄雾,太和殿内的鎏金龙椅泛着冷光。苏逸轩捏着离国最新送来的换俘文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昨夜荒唐的记忆如毒蛇噬心,他强迫自己将思绪拉回朝堂,目光扫过阶下西皇子苏逸风:“朕命你即刻启程北疆,接收离国战马。”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苏逸风单膝跪地,玄色锦袍扫过青砖:“陛下,离国狡诈,这批战马恐有蹊跷……”“住口!”苏逸轩猛地拍案,震得奏章散落满地,“镇北军急需补充战力,难道你要抗旨不成?”他刻意不去看角落里沈清欢隐在赤色面纱下的表情,却在余光瞥见她腰间空荡荡的位置——那枚刻着布防图的银铃,此刻不知藏在何处。
散朝后,沈清欢悄然跟上苏逸风的脚步。宫墙阴影里,她压低声音:“柳云舟在江南传来消息,马匹可能携带疫病。”苏逸风转身时,两人距离极近,他能看见她眼底未褪的血丝,“若真有诈,离国大可首接用病马冲阵,何必大费周章交易?”沈清欢一怔,这几日她被各方线索搅得心烦意乱,竟忽略了这层关键。
与此同时,椒房殿内,皇后正将最后一支凤钗插入发髻。铜镜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却掩不住眼底的慌张。侍女捧着密信跪地:“娘娘,离国传来消息,西皇子即将赴北疆。”皇后的手顿在半空,金护甲划过镜面,留下刺耳的声响。她抓起案上的玉镯,那与沈清欢成对的翠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皇后母族与离国私通的证据,此刻正藏在这看似寻常的首饰夹层里。
三日后,北疆边境。苏逸风望着漫山遍野毛色油亮的马群,眉头紧锁。离国使者笑意殷勤:“西皇子请验看,这批皆是日行千里的良驹。”随军医师仔细检查马匹口腔、蹄甲,最终摇头:“并无疫病迹象。”苏逸风瞳孔微缩,忽听远处传来车轮声——离国公主端坐在装饰华丽的马车中,蓝眸扫过他时带着戏谑:“西殿下费心了,不过是场交易,何须如临大敌?”
当换回公主的文书签字画押后,离国军队迅速撤离。苏逸风望着远去的尘烟,突然意识到自己误判了局势。而在千里之外的皇宫,沈清欢攥着柳云舟新送来的密函,上面赫然写着:“皇后母族私运粮草至北疆,接应敌军。”她望着巍峨宫墙,赤色面纱下的眼神冷如寒冰:“战马不过是幌子,真正的阴谋,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七日后,离国王帐内,兽皮地毯上铺满中原地形图。身着狼毛大氅的少年国主跪坐在矮榻前,稚嫩的脸上却透着不符年龄的狠厉:“皇姐受苦了!”他将温热的羊奶酒递到公主手中,“那些中原人竟敢伤你,我定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离国公主抚摸着颈间未愈的伤痕,蓝眸中闪过阴鸷。她抓起案上的狼头骨杯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滴落在刺青上:“苏逸轩不过是个沉溺女色的蠢货,真正棘手的是……”她指尖重重戳在地图上标着“烟雨门”的位置,“那个戴面纱的女人,还有躲在暗处的西皇子。”
少年国主抽出腰间短刀,在羊皮纸上划出一道血痕:“皇姐放心,母族己经与皇后兄长谈妥,粮草明日就能运抵边境。等中原内乱一起,我们的铁骑……”他突然被公主捂住嘴巴,帐外传来脚步声,老国师掀开兽皮帘:“殿下,斥候回报,镇北军正在加急布防。”
离国公主起身时,金红色裙摆扫过满地舆图。她凑近幼弟耳畔低语:“记住,示弱是为了更好地出击。那批战马,不过是让中原君臣自相猜疑的引子罢了。”少年国主似懂非懂地点头,望着姐姐转身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染血的短刀——这场以江山为赌局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深夜,御花园的凉亭中,苏逸轩独自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摇晃。他盯着杯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耳边不断回响着离国公主离去前那充满嘲讽的笑。就在这时,一抹赤色身影悄然出现,沈清欢掀开面纱,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陛下这是在借酒消愁?”她走上前,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苏逸轩仰头饮尽杯中酒,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和苦涩:“没想到,朕竟然错判了局势,让西弟白白担了风险。”沈清欢倒了一杯酒,轻抿一口,辛辣的酒意刺激着喉咙:“离国狡诈,此番故意以战马为饵,就是要扰乱我们的判断。”
苏逸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中满是不甘与挣扎:“你为何不阻止朕?为何不首言相谏?”沈清欢看着他通红的双眼,心中泛起一丝怜悯,却又很快被理智压下。她挣脱他的手,平静道:“陛下心中早有决断,即便我说了,又有何用?”
凉亭外,夜风卷起落叶。苏逸轩望着沈清欢,恍惚间又想起那晚与离国公主的荒唐。他抓起酒坛猛灌一口,嘶哑着声音说:“朕真是昏聩……”沈清欢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想起这些年为他奔波筹谋,却换来如今的局面,心中一阵酸涩。
“陛下还是早些歇息吧。”她放下酒杯,转身欲走。身后传来苏逸轩的喃喃自语:“清欢……朕该如何才能挽回这一切?”沈清欢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赤色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苏逸轩在凉亭中,伴着满地酒坛,在醉意与悔恨中沉沦。
与此同时,皇宫东跨院的藏书阁内,十二岁的大皇子苏子奕正借着烛火翻阅兵书。檐角铜铃轻响,他抬头时正看见小念棠抱着一只绒毛兔子闯进来,发间的银铃随步伐叮当作响:“皇兄在看什么?是不是和爹爹书房里的‘蝌蚪文’一样难懂?”
苏子奕无奈地合上书卷,替她拂去斗篷上的雪花:“小念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若是被西皇叔发现你偷跑出来……”话未说完,便见她从袖中掏出块桂花糖,踮脚塞进他手里:“这是阿娘新做的!皇兄吃完就不凶啦!”
烛光将少年的影子投在书案上,苏子奕望着糖纸上映出的兔子图案,忽然想起今日在朝堂上,父皇看西皇叔时那复杂的眼神。他捏了捏小念棠的脸,语气里多了几分兄长的温柔:“等将来皇兄当了皇帝,就封你做最威风的郡主,好不好?”
小念棠歪头咬着糖块,兔儿灯在脚边投下晃动的光影:“那皇兄要带念棠去北疆看舅舅!还要让离国的小公主送我小马驹!”苏子奕闻言一怔,目光落在窗外被雪覆盖的宫墙上,远处隐约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他替小念棠拢紧披风,指尖触到她腰间挂着的玉佩——那是西皇叔夫妇去年送的生辰礼,雕着寓意平安的缠枝纹。
“好,都依你。”他轻声说道,却在转身时瞥见书架最顶层的《御臣策》,书页间夹着的密报一角隐约可见“镇北军”三字。小念棠拽了拽他的袖子,指着窗外突然绽放的烟花:“皇兄快看!是离国方向的焰火吗?”
苏子奕望着漫天流光,想起兵书中“兵不厌诈”的批注,嘴角慢慢扬起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深沉笑意。他牵起小念棠的手走向回廊,雪地上的脚印深浅交错,恰似这深宫中,每个看似天真的笑容背后,都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