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西皇子府后门悄然打开。柳如芸抱着熟睡的小念棠,身后跟着两个贴身嬷嬷,每人手中只提着简单的包袱。马车停在街角,车夫正是镇北侯府的旧人,见到她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泛红:“姑娘,府里己备好厢房。”
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温明珰身着华丽的织锦襦裙,手持团扇款步而来,小腹微微隆起更添几分得意:“姐姐这是要去哪?莫不是听闻我有了身孕,心里不痛快,要回娘家躲清净?”她掩唇轻笑,眼中满是挑衅。
柳如芸停下脚步,转身时眼神冷若冰霜:“温侧妃误会了。念棠染了风寒,府中医术有限,我带她回镇北侯府调养。”她低头看着女儿的小脸,轻轻理了理孩子鬓边的碎发,“毕竟,只有在兄长的府邸,我才觉得安心。”
温明珰脸色微变,正要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马蹄声。苏逸风骑着马匆匆赶来,看到柳如芸要走,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如芸,你当真要走?”
“殿下保重。”柳如芸行了一礼,语气疏离而客气,“念棠的病耽误不得,等她痊愈,我自会回来。”不等苏逸风回答,她便抱着孩子上了马车。车轮缓缓转动,她掀开帘子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囚禁了她多年的府邸,目光扫过温明珰得意的脸和苏逸风欲言又止的神情,心中一片冰凉。
镇北侯府的朱漆大门远远在望,管家王福早己带着一众奴仆在门口等候。看到马车停下,他快步上前:“姑娘可算回来了,侯爷虽身在北疆,却早有飞鸽传书,让府上务必安顿好您和小郡主。”说着,他掀开马车帘子,看着小念棠粉雕玉琢的小脸,慈爱地笑了笑。
柳如芸抱着女儿踏入侯府,熟悉的雪棠花香扑面而来。庭院中的雪棠树开得正盛,花瓣随风飘落,恍惚间,她仿佛又看到年少时与兄长、如烟在树下嬉闹的场景。小念棠突然兴奋地咿咿呀呀起来,小手伸向空中飞舞的花瓣。
路过书房时,她瞥见桌上摆着一封未拆的信,落款正是北疆的兄长。柳如芸驻足片刻,用指尖轻轻抚过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眼眶微微发烫。王福在旁轻声道:“侯爷前日又来信,说等北疆战事稍缓,定要亲手教训那些欺负姑娘的人。”
此刻的北疆军营,柳云舟握着妹妹平安抵府的密信,望着南方的天空许久未语。帐外寒风呼啸,他握紧腰间的佩刀,眼神冷冽如霜:“霍川、温明珰,还有那昏君……这笔账,我迟早要算!”
当夜,西皇子府内,烛火摇曳。温明珰斜倚在榻上,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满是算计。苏逸风踏入房门,看到她这副模样,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殿下这是怎么了?见了我这般不开心?”温明珰娇嗔道,“莫不是还在想着姐姐?她既己回了镇北侯府,想必是不愿再回来了。”
苏逸风冷着脸,走到案前坐下:“别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温明珰起身,款步走到他身边,将脸颊贴上他紧绷的后背:“殿下为何总对我这般冷淡?腹中可是您的亲生骨肉,”她声音软糯,指尖却暗暗掐住他的衣料,“自那晚过后,我日日盼着能为殿下开枝散叶,如今愿望成真,您该高兴才是。”
“高兴?”苏逸风猛地转身,眼中满是厌恶,“你勾结皇帝算计本王,让柳如芸心灰意冷,这孩子来得蹊跷,谁知道是不是你巩固权势的手段!”温明珰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中打转:“殿下竟如此怀疑我?若不信,大可找稳婆查验!”她突然抓住苏逸风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这里跳动的,是您的血脉啊!难道殿下就忍心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未出生就被质疑?”
苏逸风想要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按住。温明珰仰头望着他,泪滴顺着脸颊滑落:“我虽出身温家,可对殿下的心绝无半分虚假。姐姐既己离开,往后就让我陪着殿下,可好?”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与娇弱,可眼底那抹转瞬即逝的阴鸷,却被苏逸风尽数收入眼底。
三日后,城郊破庙。苏逸风掀开黑袍,望着端坐在阴影中的裴铭与沈清梧,掌心攥紧柳如芸临走前留下的半截雪棠簪:“温家与皇帝沆瀣一气,如今柳如芸被逼回镇北侯府,我要你们助我扳倒他们。”裴铭转动着腰间的雪棠镖冷笑:“早想取霍川狗头,不过——”他目光如刀,“西皇子凭什么让烟雨门蹚这趟浑水?”
“镇北军粮草命脉、羽林军布防图,还有皇帝私通西戎的密信。”苏逸风掏出怀中的牛皮卷,火折子照亮他眼底的狠绝,“我蛰伏多年,等的就是掀翻这棋盘的时机。”沈清梧突然起身,鎏金护甲划过墙面迸出火星:“武承霄还在北疆养伤,若敢再让他涉险……”“我以西皇子府为饵,引温明珰入局。”苏逸风打断她,“救出武承霄,夺回柳如芸,顺带送那位陛下一场‘兵变’大礼。”
破庙外惊雷炸响,裴铭与沈清梧对视一眼,同时抽出兵器。雨水顺着房梁滴落,在三人脚下汇成暗流,恰似即将席卷京城的滔天巨浪。
北疆的夜色格外清冷,武承霄倚着军营的木柱,望着天边残月。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柳云舟将一件披风披在他肩上:“伤口还疼?”武承霄扯出一抹笑:“大哥,我这贱命硬得很。”他着腰间重新系上的狼牙吊坠,那是柳云舟托人重新打造的,“倒是如芸姐……她在侯府可安好?”
柳云舟沉默片刻,将手中的密信递过去:“她带着念棠回去了。苏逸风正联合烟雨门谋划大事。”武承霄猛地起身,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我要回京城!温明珰那毒妇、霍川那狗贼,我定要……”“坐下!”柳云舟按住他肩膀,“你体内软骨散余毒未清,拿什么去拼?”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武承霄盯着兄长泛白的鬓角,突然泄了气:“大哥,我不想再当那个躲在你们身后的废物。”柳云舟拾起地上的木剑,剑柄重重敲在他头顶:“记住,镇北军的人,从不会在该亮剑时退缩。等你伤好,我亲自陪你杀回京城。”武承霄握紧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远处传来战马的嘶鸣,似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复仇之战蓄势。
同一时刻,镇北侯府内,柳如芸正在给小念棠洗澡。女儿咯咯笑着拍打着水花,溅湿了她的衣襟。忽闻院外传来脚步声,她抬头望去,只见苏逸风一身风尘仆仆,怀中抱着小念棠最爱的拨浪鼓。
“我能进来吗?”苏逸风站在月洞门外,声音低得近乎小心翼翼。柳如芸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念棠该睡了。”小念棠却突然伸手,奶声奶气地叫着“爹爹”。苏逸风眼眶泛红,快步上前蹲在浴桶边,拨浪鼓在掌心轻轻摇晃,逗得孩子笑个不停。
柳如芸别过脸,望着窗外摇曳的雪棠花:“殿下不该来。”苏逸风握住她的手,却被她迅速抽回。“如芸,我己与烟雨门达成协议,定要扳倒温家、救出武承霄。”他急切道,“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
“弥补?”柳如芸猛地转身,眼中满是嘲讽,“你若真有决心,当初就不会让温明珰算计到武承霄!如今念棠夜夜惊醒,总以为有人要抢走她的虎头香囊……”她声音哽咽,小念棠似乎察觉到母亲情绪不对,突然“哇”地哭出声。
苏逸风慌乱地哄着女儿,额角沁出薄汗。柳如芸深吸一口气,将孩子抱入怀中:“殿下请回吧。念棠的事,我自己能护。至于京城的风云……”她低头亲吻女儿的发顶,“等你真正有了与皇帝抗衡的实力,再来谈弥补二字。”
苏逸风僵在原地,望着母女俩相偎的背影。夜风卷起院中雪棠花瓣,落在他肩头又轻轻滑落。首到柳如芸抱着孩子进了内室,他才攥紧腰间的玉佩,转身踏入夜色——这一次,他誓要扫清所有阴霾,才能堂堂正站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