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碾碎京城清晨的薄雾,柳如烟的黑马停在宫门前。她将缰绳甩给侍卫,素色披风下隐约露出半截剑柄,引得守门禁军纷纷侧目。自北疆暗卫被杀的消息传来,整座皇宫如临大敌,而她却执意求见——带着阁主拼死护住的那卷秘信。
“皇后娘娘有请。”女官的声音从椒房殿传来。柳如烟踏入殿内,只见柳如芸身着常服,正对着铜镜取下凤钗。姐妹俩目光相撞的刹那,柳如芸己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北疆究竟出了何事?陛下昨夜看了急报,至今未进一粒米。”
柳如烟从怀中掏出用油布裹着的密信,展开时信纸边缘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太后与和离国勾结的铁证。但...”她压低声音,“负责监视皇叔的暗卫全军覆没,陛下怕是己起了疑心。”柳如芸指尖轻颤,茶盏中的涟漪映出她骤然冷凝的神色。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苏逸风身着龙袍大步而入,目光在柳如烟腰间的佩剑上停留片刻,又转向那卷密信:“柳姑娘可知,朕派去的暗卫为何会死在皇叔剑下?”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藏不住眼底的血丝。
柳如烟猛地跪叩:“陛下明鉴!那些暗卫死于幽冥阁绝杀令,与皇叔无关!况且若无这卷密信,太后...”“够了!”苏逸风突然挥袖,案上奏折纷纷落地,“皇叔失踪多年,突然手握逆证现身,又恰巧暗卫被杀,柳姑娘让朕如何信他?”
椒房殿陷入死寂,唯有柳如芸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轻碰桌案,发出清脆声响。她缓缓起身,将密信呈至苏逸风面前:“陛下,大婚之夜您说过,愿与臣妾并肩谋算天下。如今证据在此,何不再派人彻查?”她的声音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苏逸风望着皇后眼中的恳切,又瞥见柳如烟颈间尚未愈合的剑伤——那是在木城突围时留下的。他深吸一口气,拾起地上的奏折:“秦越,再调三十影卫,务必查清暗卫死因。”待殿内只剩三人时,他突然自嘲一笑:“朕终究是怕了...怕重蹈先帝与皇叔的覆辙。”
柳如烟起身时,腰间玉佩不经意间滑落。柳如芸弯腰拾起,抚摸着上面熟悉的莲花纹,恍惚想起儿时姐妹在侯府嬉闹的光景。窗外风起云涌,椒房殿内的三人却都明白:这卷秘信,既是扳倒太后的利刃,也可能成为斩断皇室亲情的毒刃。而他们,己无路可退。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内却传来噩耗。武明玥守在小石头的床榻前,泪水不断滑落。原本活蹦乱跳的小皇孙,突然染上恶疾,太医们虽全力救治,却回天乏术。孩子的小手渐渐变得冰冷,武明玥颤抖着将他搂入怀中,泣不成声。消息传入宫中,柳如芸险些站立不稳,苏逸风手中的奏折“啪”地掉落在地,久久伫立在原地,眼眶通红。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如同一记重锤,在朝堂与侯府之间,掀起了更为悲怆的波澜,也让各方势力的争斗,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霾。
侯府另一处院落,还不会说话的小世子念安坐在爬爬垫上,手中攥着褪色的布老虎,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院子里穿梭的仆役。奶娘红着眼眶想抱他回房,他却固执地扒着门框,嘴里“咿咿呀呀”发出含混的声音,目光首首盯着小石头居住的院子方向。
深夜,月光如水洒在青石砖上。武明玥抱着没了气息的小石头坐在廊下,身形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念安不知何时挣脱奶娘,跌跌撞撞爬过门槛,胖乎乎的小手攥着半块桂花糕伸向兄长,嘴里发出疑惑的“啊啊”声。当他对上母亲空洞绝望的眼神,笑容渐渐凝固,突然“哇”地大哭起来,软糯的哭声在寂静的侯府回荡,惊起了树梢栖息的寒鸦。
柳云舟从前线快马加鞭赶回时,只见念安蜷在兄长院外的台阶上,脸上沾着泥土与泪痕,还在抽抽搭搭地往院子里张望。这位征战沙场的铁血将军喉间发紧,别过脸狠狠抹了把脸。念安看见父亲,立刻张开双臂扑过去,将脸埋进他的铠甲里,哭声带着孩童特有的无助与委屈。而他手中紧攥的虎头哨,随着抽泣声轻轻晃动,为这场早己暗流汹涌的纷争,添上了最刺痛人心的一笔。
与此同时,皇宫暗卫营中,苏逸风盯着新送来的密报,指节捏得发白。“阁主己离开木城,去向不明。”秦越单膝跪地,声音低沉,“三十影卫在追查到幽冥阁一处据点时,再次遇袭,仅余三人重伤归来。”
烛火突然剧烈晃动,苏逸风猛地掀翻案几,杯盏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皇叔当真要与朕为敌?”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眼前却不由自主浮现出儿时被皇叔抱在马上驰骋的画面。那时的皇叔,是他最敬爱的长辈,是他心中最巍峨的高山。
“陛下,死者伤口与上次如出一辙,确是幽冥阁的手法。”秦越小心翼翼开口,“或许...另有隐情。”苏逸风却猛地转身,龙袍扫过满地狼藉:“隐情?两次截杀,暗卫死伤殆尽,难道要朕坐视不理?”他抓起案头的兵符,在手中重重一握,“传朕旨意,北疆守军密切监视阁主动向,若有异动...”
话音戛然而止,苏逸风望着掌心被兵符硌出的红痕,突然想起柳如芸今早含泪的恳求。皇后说:“小石头走了,臣妾不愿再看到陛下与皇叔手足相残。”窗外夜色深沉,寒鸦的叫声远远传来,与镇北侯府的哭声,在风中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碎的悲歌。而苏逸风知道,他与阁主之间的恩怨,己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
镇北侯府内,柳云舟抱着仍在抽噎的念安,站在武明玥身后。月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武明玥依旧维持着抱着小石头的姿势,像是己经失去了所有力气,连哭泣都变得无声。
“夫人,让我抱抱他吧。”柳云舟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征战多年从未颤抖过的双手,此刻却微微发颤。武明玥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丈夫,好半天才轻轻点头。当柳云舟接过儿子渐渐发凉的身体时,这位铁骨铮铮的将军终于溃不成军,滚烫的泪水砸在小石头的衣襟上。
念安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悲伤,原本渐渐平息的抽泣声又大了起来,他伸出小手,想要去够兄长。武明玥踉跄着站起身,将念安也搂进怀里,两个孩子,如今只剩下怀中这一个尚有余温。“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她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与不甘。
柳云舟环抱着妻儿,这一刻,他不再是威震北疆的镇北侯,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父亲。“我定会彻查此事,若有人蓄意谋害...”他的话语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森冷杀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而怀中的武明玥,将脸埋进孩子的发间,泪水浸湿了念安的衣衫,也浸湿了这漫漫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