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中卿佯作未察,捻须笑道:"正是此子。不仅擅长诗词,没想到竟然还精通算术,仅仅一人,便解了数十年的陈案,也难怪婉儿对他倾心。昨日账房来报,说周先生三更天还在核算漕运账目,这般勤勉……"
"太师!"
赵峥忽地打断,折扇"啪"地合拢,"如此奇才,本王定要见见。"
他广袖一挥,蟒袍上的飞鱼竟似要破帛而出,"不知周先生此刻可在府中?"
此时,周良书房内,苏禹州己经向周良将前后因果言简意赅的说了个大概。
"周兄弟!"苏禹州攥着周良的手背青筋暴起,"家父说……说若你不应,便只能让婉儿削发为尼了!"
他声音发颤,指节捏得发白,"父亲素来厌恶党争,可韩正那毕竟是皇子,若是毫无理由的拒绝,必然会惹来报复……"
周良顿住脚步,檐角铜铃被风扯得叮当作响。
他想起苏婉儿这几日忽然变了脸色,想起她骤然冷去的眸光,忽然轻笑出声:"苏兄一首不肯告知,婉儿小姐这几日想必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才性情大变吧!"
看着周良一副你看,我还是猜到了的得意神情,苏禹州愕然的张了张嘴,随即尴尬的笑了声:“还是周兄弟聪明!”
瞥了一眼周良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苏禹州心中暗骂:“沙比····”
“你放心,不说你我之间的关系,单单作为朋友,这个忙我也一定要帮!”周良摆了摆手,心中有点小激动,这不是妥妥的小说里抢亲的情节吗,这么快就遇到了?
苏禹州拉着周良一路疾驰,顺便还不忘向他简短的介绍了五皇子赵峥的秉性及爱好,以及来人身份,好让周良提前做好准备。
正厅沉香如雾,得到苏太师肯定的答复,赵峥执扇轻笑:“一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想到马上便要与大名鼎鼎的剁椒先生相逢,本王心中还有些激动!”
老太傅韩正微微一笑,“殿下求才若渴,若是见那小子还堪用,可向陛下请一道旨,将他调到麾下任用便是!”
“哈哈,先生说笑了,若当真是人才,想必苏太师定然不会轻易放手的····”
随即厅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笑声,只是里面有多少真心实意,就不得而知了。
苏禹州带着周良过来时,客厅内苏太师正与赵峥相谈尽欢,赵峥忽然间一个陌生的青年跟着苏禹州进到大厅,顿时朝着周良招了招手。
整个会客厅猛然一静,无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周良甚至能感受到苏禹州突然加重的呼吸声。
他扯了扯嘴角,这个皇子,来意不善。
“草民周良见过太师,见过太傅,见过殿下!”周良故意将赵峥放在最后,毕竟他如今还是一个白丁,对于官场不熟也算是正常。
"周先生果然一表人才。"
他指尖划过青瓷盏沿,翡翠扳指撞得杯壁脆响,"听闻先生善作长短句?本王新得了一联,还请指教——"
"月满西楼,怎奈得云遮雾绕。"他丹凤眼微微挑起,蟒袍下摆金线在光线中流淌。
周良环视一周,甚至能感觉到目光的压力,但他本就是疲懒性子,缺少对皇权的敬畏,想也不想便张口接道:“潮退江滩,终现出蚌病生珠。”
眼看周良几乎无需思考,在片刻间便对上下联,赵峥眸子微微一暗,再仔细琢磨,却感觉这下联似话中有话,还不待他细细品,就听见太傅“哈哈”一笑。
“你这小子,果真有急智,也难怪能从一个乞丐走到今日!”
“见笑了!”周良似未察觉出话中的嘲讽,束手而立。
“英雄不问出处,周小友能在落难之时不忘初心,单单这一份心境,便胜却世间无数人!”苏太师赞赏的看了一眼周良,难得的替他说了句话。
周良不卑不亢的样子让现场的气氛微微有些冷,苏禹州心中为周良捏了把冷汗,有点佩服他的胆量了。
赵峥望着阶下长身玉立的青年,忽地轻笑出声:"周先生这'蚌病生珠'西字,可是在暗讽本王明珠蒙尘?"
周良垂眸望着地砖上蜿蜒的沉香烟迹,唇角扬起惯常的散漫弧度:"殿下多心了。草民不过是见檐下珍珠帘被风卷得凌乱,有感而发罢了。"说罢抬手指了指门楣上晃动的明珠络子。
韩正沉香木杖重重一顿,苍老嗓音如钝刀刮过青砖:"既然聊到朱玉,老朽今日便要托大了。说什么也要看上一看,你这蚌壳里藏的是明珠还是鱼目!"
他枯木般的手掌猛然拍向案几,震得茶盏跳起半寸,"靖元,今日便劳烦你出面,替殿下探一探,这‘剁椒先生’到底有何不同!”
他话音落下,便有一个青袍青年越众而出,朝着韩正抱拳道:“学生遵命!”
“段靖元!”苏禹州差点失声,猛然拉紧了周良的衣袖,就连苏老太师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变了又变,那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这可是上一届的探花郎,我父亲都曾想请人做他与婉儿的媒,若不是···”
“若不是什么?”周良微微一愣,以老太师的眼光都恨不得送女过去,这段靖元绝对不是普通的探花郎。
“被八公主赵灵玉捷足先登,招做了驸马!”看着苏禹州又恨又怕的神色,周良终于收敛笑容。
“没想到太师也有打眼的时候,这探花郎好好地骏马,怎么也甘愿做赵峥的爪牙?”周良这下算是知道太师那眼神的意思了。
“八公主与赵峥乃是亲兄妹!”苏禹州古怪的看了眼周良,补充道。
“额····”周良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和,人家帮自己的大舅子,也算是正常。
那边段靖元看着周良微微一笑,抱拳道:“久闻剁椒先生之名,一首可惜无缘相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段某这里正好有一诗请教,不知能否指点一二!”
话音落下,他也不容周良拒绝,张口便吟道:“孤月映江寒,寒江映月孤。蛩鸣惊叶落,落叶惊鸣蛩。烛影摇书倦,倦书摇影烛。更深人未眠,眠未人更深。”
他话音落下,堂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冷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