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真的还不见吗?”
红绡敲了敲门,他都替周良感到有些不值了。
这词也收了,名头也用了,却愣是不见一面,自家这小姐,当真是吃干抹净翻脸不认了。
“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见不见就是不见,你让他快走,莫要守在我楼下了,让人看见了,难免又说些闲言碎语,坏了我了名声!”屋里传来柳如烟气急败坏的声音。
红绡撇了撇嘴,自己小姐怕是忘了自己啥职业了吧,这名声早就糟蹋干净了吧,怎地在周公子这,就端的这么高呢。
想归想,她却不敢反驳。
“对了!”
“看在他这几日还算殷勤的份上,让他好好收拾一下,明天一起去游湖!”
屋内似临时起意的声音反倒让步履蹒跚的红绡精神一震。
“好嘞···”
她踩着欢快的步子报信去了。
楼阁内,柳如烟慵懒支着身子蜷在紫檀美人榻上,指尖绕着青丝打转,她望着铜镜里映出的半张芙蓉面,唇角个狡黠的弧度。
这个小乞丐,骨气有,节气也有,就是这心境还是差了点,有点滥好人,这是病,得改。
正闲的无聊逗弄湖中鸭子的周良听到消息时,反倒有点诧异,他本想拒绝,但是又怕伤了人家的好意,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就当为之前的行为道歉了。
第二日,天色一亮,便有丫鬟婆子捧着大堆衣物配饰过来,根本不容周亮拒绝,就被按在那强行享受别人的伺候。
三个婆子围着他转,一个往他发间抹桂花头油,一个用丝绦丈量腰身,最后一个捧着金丝楠木托盘,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缎子。
"周公子莫动,这玉带钩得重新打过。"
老嬷嬷捏着他腰间玉带,皱纹里都透着嫌弃。
"往日您捆着草绳也就罢了,今日可是要见贵人的。"
“贵人?”
周良微微皱眉,“还有其他人?”
"今日是姑娘答谢宴,还指望着公子镇场子呢!"
红绡绞正捧着脸盆进来,闻言抬头,忽然见周良这般模样,心跳霎时漏了半拍。
日前这乞儿初被“请”进烟雨楼时,颧骨嶙峋,脸色蜡黄,眼下两团青黑,邋遢的样子,让人作呕。
可此刻褪去破裳,月白杭绸首裰裹着清瘦身形,外加几日的休养,竟显出几分玉山将倾的韵致。
“呵,这心思如狐的女子,又拉他做壮丁!”
周良扯了扯唇角,心中大概明白了柳如烟打的小九九,无非是拉自己过去在那些名门贵族面前显摆一下诗书底蕴。
"公子这通身气派,倒像是换了个人,若不是日日相见,连我都不敢相认了。"
红绡笑了一声,"姑娘一会看见了,保管她都认不出来!"
细数下来,柳如烟己经与周良有五六日光景未曾相见了,相比于那日刚入烟雨楼的邋遢模样,周良如今真算是脱胎换骨了。
周良摇了摇头,如今的面貌与前世天差地别,横看竖看都透着些陌生,他也没心思细细研究。
“都是些什么人呐····”
话音未落,外头忽地喧闹起来。
周良探头望去,正见柳如烟身后跟着七大姑八大姨,哦不,小丫头和嬷嬷,停在楼前。
她今日换了身茜色诃子裙,外罩素纱褙子,发间簪着支累丝金凤,倒比往日更显贵气。
哪怕以周良前世用美颜进化过的眼光,也不得的赞叹一句,媚而不妖。
"收拾妥当了没?"
柳如烟目光在周良身上打了个转,忽然轻笑出声,"倒是人靠衣装。"
却见她忽然沉了脸:"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出发吧。"
说罢,也不待周良答话,便转首离开。
周良望着转身离去的窈窕背影,摇头失笑,这女人,果然不吃半点亏。
画舫停在汴河中央时,日头己升至柳梢头。
周良踩着跳板上船,忽觉袖口被人拽住,回头正对上柳如烟嗔怒的眼:"先生且跟紧些,这船上贵人多,冲撞了谁都不好。"
话音未落,船舱里己传来笑语。
"柳大家可算来了!"锦袍玉带的公子掀帘而出,正是太师府苏禹州。
他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书童,低眉顺眼地捧着紫檀琴箱。
周良目光在书童脸上转了转,忽然皱起眉——这书童耳垂有孔!
这年头权贵豢养娈童虽是常事,可这身量也忒小了些,倒像……"
“苏公子久等。"
如烟福身时广袖流云般垂落,恰巧挡住周良探究的视线。
"这位是?"
苏禹州点了点头,目光凝在周良身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位是我烟雨楼新聘的西席先生。"
柳如烟看了眼周良,接着又介绍道:“这位乃是太师府大公子苏禹州苏公子!”
“见过苏公子!”
周良虽知道柳如烟有心帮他牵线搭桥,但是他思维毕竟超越他们数千年,对于这些权贵属实不感冒,所以看起来并不是如何热情。
只是这态度看在苏禹州眼里,反倒未觉奇怪,他隐晦的看了眼身旁的清秀小书童,轻咳一声试探道:“可是剁椒先生?”
“苏公子见笑了,区区一个笔名,不值一提!”
周良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苏禹州神色一喜,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后己窜出个蓝衫学子:"剁椒先生?莫不是那个写'落花人独立'的?"
"还能有谁!"
苏禹州闻言,哈哈大笑,自来熟的拉着周良就帮他介绍道:“这位乃是李将军府上大公子李世江小侯爷。”
“见过小侯爷!”周良跟着柳如烟行礼。
李世江摆了摆手,双目在周良身上逡巡,随即哈哈笑道:“我当你这剁椒先生有三头六臂呢,两首词把我那些妾室迷得神魂颠倒,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就你这小身板,扛不住老子一拳!”
周良闻言一愣,颇有点不习惯。
“小公爷见笑了,只是运气使然才偶然得之,实属侥幸。”
“知道谦虚就好,莫要以为会写几首诗词,便能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汴京里的水深着呢,是蛇是虫,可不是你烟雨楼说了算!”
斜里插来一句,顿时引得李世江和苏禹州连连皱眉。
“江左,你不到明月楼找你的玉观音,跑这里来干什么?我们可没邀请你!”李世江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