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瓷的指尖悬在那件汝窑天青釉莲花式温碗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这是她修复的最后一件瓷器,也是五年前那场大火里唯一幸存下来的残片——沈叙凛一首留着它,等她亲手完成最后的修复。
灯光下,釉面泛着雨过天青的色泽,裂痕细密如冰裂,金粉填补的痕迹若隐若现。她轻轻抚过碗沿,触感冰凉细腻,像是触碰一段被尘封的记忆。
“为什么是这件?”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沈叙凛站在她身后,影子被灯光拉长,笼罩着她。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枚小小的瓷片,放在她掌心。
瓷片边缘锋利,釉色与温碗如出一辙。
“这是……”温瓷的指尖微微发抖。
“你父亲最后握在手里的东西。”沈叙凛低声道,“他从火场里带出来的,只有这个。”
温瓷猛地抬头,眼眶发烫:“你一首留着?”
“等你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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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粉在灯下闪烁,温瓷的指尖稳而轻,一点点填补最后的缝隙。
沈叙凛坐在她对面,目光始终落在她手上。他的视线太沉,像是有重量,压得她呼吸微滞。
“沈叙凛。”她突然停下动作,“这些年,你到底图什么?”
空气凝滞了一瞬。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她虎口的那道疤——那是她第一次修复瓷器时留下的,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手上唯一的伤口。
“图你碎掉的时候,”他低头,唇贴上那道疤痕,呼吸灼热,“能让我来捡。”
温瓷的指尖颤了一下,金粉洒落,在桌面上铺成细碎的光点。
“我不需要人捡。”她轻声说。
“我知道。”他抬眼看她,眸色深得像夜,“但我想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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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时,温瓷终于放下笔刷。
汝窑温碗完美如初,金线在晨光中流转,裂痕成了它最美的纹路。
沈叙凛拿起碗,指尖轻轻划过金缮的痕迹:“金缮的最高境界,不是复原如初,而是让裂痕成为它的一部分。”
温瓷看着他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这双手曾经在雨夜里攥紧她的手腕,也曾在火光中替她挡下坠落的梁木。
“沈叙凛。”她突然问,“如果有一天,我碎得拼不回来了呢?”
他放下碗,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眼下淡淡的青黑:“那就碎在我手里。”
温瓷笑了,眼眶却红了:“你真贪心。”
“是。”他承认得干脆,低头吻住她的唇,“贪心得……只想独占你的每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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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彻底漫进工作室时,温瓷靠在沈叙凛肩上,手里捏着那枚瓷片。
“我爸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
沈叙凛沉默片刻,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泛黄的纸张上,是温父潦草的笔记和几张模糊的照片——某种特殊的瓷器制作工艺,胎体内部竟能藏匿粉末状物质。
“毒品?”温瓷瞳孔微缩。
“不止。”沈叙凛的声音沉下来,“还有走私文物的交易记录。”
温瓷攥紧瓷片,边缘硌得掌心发疼。
“所以那场大火……”
“是灭口。”他握住她的手,力道紧得像是怕她消失,“你父亲临死前,把证据藏进了这件汝窑里。”
温瓷怔住,猛地看向桌上的温碗。
沈叙凛轻轻敲了敲碗底——一声清脆的“叮”,回荡在晨光里。
“空心胎。”他低声道,“真相一首在等你亲手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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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瓷拿起小锤,在碗底轻轻一敲——
胎体裂开,一卷微型胶卷滑落。
沈叙凛展开胶卷,对着光,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终于重见天日——涉案人员、交易时间、藏匿地点……以及,最后一行温父的字迹:
“小瓷,碎瓷虽残,逢光仍亮。”
温瓷的眼泪终于砸下来。
沈叙凛将她拥进怀里,吻落在她发顶:“碎够了,这次换我来逢。”
窗外,朝阳升起,金光漫过满室碎瓷,每一道裂痕都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