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医院采血室的窗帘被晨风吹得翻飞，像极了那年沈念出生时产房外猎猎作响的旗帜。温瓷按住女儿胳膊上的棉球，指腹下的皮肤烫得惊人。沈念瘪着嘴，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妈妈，疼..."小姑娘的眼泪落下，在采血台不锈钢面上蚀出细小的凹痕。
沈叙凛立刻侧身挡住护士视线，军装前襟的第二颗铜纽扣映出女儿诡异的泪痕——那颗纽扣是特制的，内层嵌着温瓷当年送他的第一块净世瓷片。温瓷会意，将沈念搂进怀里，轻声哼起沈母笔记里记载的童谣：
"窑火青，瓷胎白，阿囡莫怕碎开来..."
沈念的瞳孔骤然收缩又放大，天青色渐渐褪成正常的棕褐。温瓷与沈叙凛交换了个惊骇的眼神——这首童谣用的是失传的窑工密语，她从未教过女儿。
"血样要送省城检测。"护士递来化验单，狐疑地看了眼被腐蚀的托盘，"这孩子..."
"遗传性胃酸过强。"沈叙凛自然地接过话头，军靴尖轻轻碰了碰温瓷的鞋跟——这是他们惯用的撤离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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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窑厂遗址的断壁残垣间，沈父的轮椅碾过碎瓷，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枯枝般的手从波斯毯下伸出，递来个油纸包："老宅的钥匙...在槟城的青云巷。"
沈叙凛没接，目光落在父亲腿上那本《祭窑录》上——书页间露出半张泛黄的船票，日期是1987年6月18日，沈母车祸当天。
"你母亲没上那辆车。"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的血迹像极了祭红釉，"她去了南洋...为了保住念念。"
温瓷默默退到老井边，给父子俩留出空间。井绳上系着的青瓷片在风中轻晃，背面新刻的小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纵九死，犹未悔。"这是沈叙凛的字迹，刻痕里还残留着暗红的血渍。
远处传来沈叙凛压抑的抽气声。温瓷回头，看见他跪在轮椅前，额头抵着父亲膝盖，肩膀抖得像暴风雨中的孤舟。沈父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只是轻轻落在儿子后颈——那里有道疤，是五年前温瓷用金缮刀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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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暮色西合，咸腥的海风掀起温瓷的裙摆。沈叙凛将军装外套披在她肩头，纽扣蹭过她后颈的烙印，激起一阵战栗。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他声音低沉，手指却与她十指相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温瓷望向舷外的落日，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浑身是血的沈叙凛也是这样，在拍卖行后巷死死攥着她的手说："跟我走。"那时他眼里有同样的光，像即将燃尽的炭火。
"妈妈！"沈念在甲板上奔跑，羊角辫上的青瓷铃铛叮当作响。小姑娘突然指着海面："水里也有小星星！"
温瓷浑身冰凉——那不是倒影，沈念瞳孔里的天青色光点正在海水中扩散。沈叙凛猛地将妻女揽进怀里，军装前襟的铜纽扣突然发烫，在暮色中泛出诡异的蓝光。
汽笛长鸣。沈叙凛将温瓷抵在船舷，吻得她喘不过气。远处海天交界处，第一颗星星亮了起来。恍惚间，温瓷听见沈念在哼那首童谣的下半阙：
"...碎瓷片，补青天，阿囡归家月正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