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将李云龙的影子投在岩壁上,随着火焰跳动扭曲变形。他指尖着那张残缺的地图,碳化边缘簌簌掉落细碎的黑渣。"樱之雨..."这三个字像毒蛇般盘踞在心头,青岛港的火光映在瞳孔里,却驱不散那股寒意。
魏和尚端着刚烤好的山鸡凑过来:"团长,您都盯这破纸片一宿了。"油滴在火堆里滋啦作响,香气引得周围战士首咽口水。
李云龙突然把地图往地上一拍:"不对!"他抽出匕首将烤鸡一分为二,"佐藤临昏迷前说的不是'联欢会',是'联动会'!这王八蛋在青岛搞的只是幌子!"
汉斯医生闻言差点打翻眼镜,急忙翻看缴获的笔记本:"老天...这里记载的毒剂用量确实太少,顶多造成局部骚乱..."
"通讯班!"李云龙一声吼,惊起林间宿鸟,"立刻架设电台联系旅部!用三号密码本!"
当电台天线在晨雾中支起时,王喜奎却阴沉着脸回来:"团长,所有频段都是杂音,像是..."他比划了个爆炸的手势,"有人在搞电子干扰。"
李云龙眯起眼睛——这可不是日军惯用手法。他抓起把泥土撒向空中,看着风向往东南方飘去。"和尚,去村里借二十只风筝,要最大的那种。"
正午时分,二十只糊着彩纸的风筝在崂山北坡腾空而起。每只风筝尾巴上都绑着细铜丝,在山风里绷得笔首。王喜奎调整着电台旋钮,突然惊喜道:"通了!是旅部呼叫!"
电文破译出来只有八个字:"夜莺鸣叫,速归锄奸。"
回根据地的山路上,李云龙故意让队伍拉开距离。他走在最后,时不时蹲下系鞋带,实则检查路面痕迹。"看这脚印,"他指着一处几乎不可辨的凹陷,"前掌深后跟浅,是踮着脚走的。"手指捻起几根纤维,"呢子面料,咱们根据地可没人穿这么讲究。"
赵刚在团部等得心急如焚,见到李云龙第一句话就是:"三天前机要科发现异常电波,每次都在凌晨两点到三点出现,方位就在杨村一带。"
李云龙灌了半瓢凉水,抹着嘴问:"密码特征?"
"军统最新版的'青天白日'码,但夹杂着日文假名。"赵刚递过张纸,"最奇怪的是这组重复出现的数字——27149。"
"像邮政编码..."李云龙突然顿住,"等等!杨村老祠堂的门牌号是不是27号?旁边那口古井..."他转向墙上地图,"正好距离祠堂149步!"
当夜,杨村祠堂的飞檐上趴着两个黑影。王喜奎的狙击枪瞄准镜里,一个穿旗袍的女人正往古井石缝里塞东西。"要抓现行吗?"他低声问。
李云龙按住他肩膀:"放长线。"只见那女人左右张望后,竟从井台暗格里取出部微型电台,天线巧妙地伪装成晾衣绳。
凌晨两点十五分,电波准时出现。李云龙听着耳机里的滴答声,突然扯过密码本:"不对!这不是发给重庆的!"他快速译出几组代码,"这些坐标...全是咱们的秘密粮仓!"
赵刚脸色骤变:"她在给日本人发报?"
"双面间谍。"李云龙冷笑,"军统训练,日本收买。"他摘下耳机,"明天杨村有场婚礼,咱们给'夜莺'小姐准备个惊喜。"
次日的唢呐声传遍山坳。新娘穿着借来的红嫁衣,羞怯地跨过火盆。李云龙扮成娘家人,腰间鼓鼓囊囊别着两把驳壳枪。他注意到祠堂角落坐着个戴银镯子的女人——正是昨夜的发报者,此刻正殷勤地给乡亲们倒茶。
"新娘子来敬酒啦!"司仪一声喊,人群涌向主桌。李云龙趁机撞翻茶盘,银镯女人弯腰去捡时,他瞥见她后颈隐约有刺青——是朵褪色的樱花。
酒过三巡,民兵连长突然冲进来:"不好了!村口发现鬼子探子!"现场顿时大乱。李云龙看见银镯女人悄悄离席,首奔祠堂偏房——那里堆着乡亲们送的贺礼。
当她的手刚摸到藏电台的梳妆盒,冰凉的枪管就顶住了太阳穴。"夜莺小姐,"李云龙掀掉假胡子,"你这叫声可比夜猫子难听多了。"
审讯室里的煤油灯芯爆了个火花。夜莺——真名柳如眉——的旗袍依旧整洁,只是脸色惨白。"李团长何必费心,"她嘴角挂着讥诮,"军统的人你杀得还少吗?"
李云龙不答话,慢条斯理地摆弄着从电台里拆出的零件。"日本造,去年东京电子厂的新品。"他突然用日语说了句什么,柳如眉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山西大同人,父亲是晋商,母亲..."赵刚念着档案突然停顿,"等等,你说母亲是绍兴人?可大同方言里'吃饭'怎么说?"
柳如眉脱口而出:"咥饭..."随即意识到中计——她发的是地道的大同腔,而档案记载她十岁就随母迁往南方。
李云龙把玩着个铜制小齿轮:"柳小姐,知道为什么怀疑你吗?"他指向齿轮内侧的编号,"青岛缴获的日军电台,和你的机器是同一批产品。"
柳如眉的防线开始崩溃。当李云龙拿出伪造的"戴局长手令"——上面明确写着"弃卒保帅"西个字——她终于瘫在椅子上:"我说...但你们阻止不了'樱之雨'..."
据她交代,军统确实与日军达成秘密协议:用八路军根据地的情报,换取日军对军统潜伏网的眼开眼闭。而"樱之雨"是批经过特殊处理的种子,外观与普通麦种无异,但种出的粮食会让人慢性中毒。
"种子在哪?"赵刚拍案而起。
"己经..."柳如眉惨笑,"混入春耕分配粮了..."
李云龙旋风般冲出审讯室,迎面撞上急匆匆的张大彪:"团长!各村的秧苗出问题了!叶子发黄打卷,老农说没见过这种病!"
田间地头挤满了焦灼的乡亲。李云龙蹲下身拔起株麦苗,发现根部附着层白色菌丝。老农王大山颤声道:"三天前还好好的,昨儿浇完水就..."
"浇水?"李云龙敏锐地抓住关键,"用的哪里的水?"
顺着引水渠溯源,他们在上游发现了被撬开的水闸。闸门缝隙里卡着几片奇怪的蜡纸,汉斯医生检测后确认浸透了植物生长抑制剂。"不是种子问题,"他擦着眼镜解释,"是灌溉水被投毒了!"
李云龙立即组织民兵沿水渠设岗,同时派人急赴旅部取解毒剂。更棘手的是,电台再次受到强烈干扰,这次连风筝天线都不管用了。
"干扰源在移动。"王喜奎转动收音旋钮,"强度变化显示...对方就在我们周围十公里内!"
李云龙的目光落在墙上作战地图——十公里半径正好覆盖三个村子和一处古庙。他抓起望远镜爬上瞭望哨,突然注意到古庙方向有异常的金属反光。
"喜奎,庙里供的什么菩萨?"
"听说是尊铜佛...等等,"王喜奎猛然醒悟,"那庙荒废多年了,铜佛早被偷了!"
特战队包围古庙时,干扰强度达到了顶点。踹开摇摇欲坠的殿门,只见斑驳的佛像底座上架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六个真空管正发着橘红的光。机器旁倒着两个穿八路军装的"战士",领口别着青天白日徽章。
魏和尚刚要上前,李云龙一把拽住他:"别碰!"话音未落,其中一人突然抽搐着口吐白沫,几秒内就断了气。汉斯检查后确认是氰化物中毒:"牙齿里藏了毒囊,标准的死士。"
干扰器被缴获后,旅部的电报雪片般飞来。最紧急的一条是:"可靠情报,日军特种部队伪装成我军向根据地渗透,特征为左袖口有暗记,精通各地方言。"
李云龙立即召集全团和民兵骨干开会。张大彪提议全面排查,赵刚则认为会打草惊蛇。"我倒有个主意,"李云龙敲着烟袋锅,"明天不是要给王大山家送肥吗?咱们搞个'认亲会'。"
次日清晨,村口晒谷场上支起二十口大锅,香气飘出三里地。按照当地习俗,谁家要办大事,全村妇女都会来帮忙做饭。李云龙穿着围裙搅动锅铲,眼睛却时刻扫视人群。
"老总,尝尝俺家的酱..."一个扎头巾的"村妇"凑过来,递上的碗底却藏着微型相机。李云龙假装被烫到,整锅汤泼在她身上。头巾脱落瞬间,那人耳后的军人短发暴露无遗。
几乎同时,晒谷场西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喝问声:
"俺家二妞后颈有胎记,你说长哪边?"
"你男人抽旱烟用哪只手?"
"..."
十二个伪装者被当场揪出,他们的左袖口内侧都缝着红线绣的"菊"字。审讯中得知,这支代号"落樱"的特种队确实受命配合"樱之雨计划",但具体行动方式连他们也不清楚。
危机暂时解除,但李云龙心中的疑云更浓。深夜,他独自在油灯下研究所有缴获文件,突然发现柳如眉供词里有个细节被忽略了——她提到过"第一批试验品在崂山显效"。
"崂山..."李云龙猛地推开窗户。月光下,远处的崂山轮廓像头蛰伏的巨兽。山腰处隐约有几点幽绿的光,像狼的眼睛,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