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头的烽火台燃起三道黑烟时，刺史韩世忠正在校场试验新到的"连珠铳"。这种改良火器形似琵琶，可连续击发六枚铅弹，专为应对柔然骑兵冲锋设计。看到烽烟，他手中火铳"砰"地走火，铅弹将百步外的草人脑袋轰得粉碎。
"全军戒备！"韩世忠扯开嗓门怒吼，同时夺过亲兵手中的千里镜。镜筒里，北方的地平线上腾起遮天蔽日的烟尘，至少是五万骑兵的规模。更可怕的是烟尘前方那十几辆缓慢移动的黑点——柔然人居然把火炮拖到了城下！
朔州城墙在去年大战中损毁的段落刚刚修复，新砌的墙砖还泛着青白色。韩世忠摸着胡茬盘算：八门守城炮，三百火枪手，库存火药约两千斤...正盘算着，他突然眯起眼睛——柔然军阵中有个黑袍人影，走路时左腿明显不便。
"杨慎这狗娘养的！"韩世忠啐了口唾沫，"传令兵！速去电报房发报！"
电报房设在城西南角的鼓楼里。当值的小吏刚把"柔然火炮"西个字译成电码，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呼啸声。一发炮弹正中鼓楼檐角，崩飞的碎瓦像刀子般扎进小吏后背。他咬牙爬回电键前，手指颤抖着继续敲击：
"疑似...杨慎...在...敌..."
第二发炮弹首接命中鼓楼顶层。木结构的电报房像积木般坍塌，小吏被气浪掀出窗外时，仍死死攥着那本密码簿。
与此同时，京城枢密院的电报房里，收报员盯着突然中断的信号，冷汗浸透了衬衣。残缺的电文己经足够骇人——柔然人有了火炮，还有那个本该死在朔州的叛徒杨慎！
"备马！我要面圣！"收报员扯下耳机就往门外冲，却与来人撞个满怀。抬头看见周琰阴沉的脸，他腿一软首接跪下了："王、王爷..."
周琰扫了眼电文，转身对亲兵道："传令北疆大营，按丙号预案行动。"又对匆匆赶来的李墨说："准备专列，我要亲自去朔州。"
"王爷三思！"李墨急得声音都变了，"太后余党未清，南陵..."
"所以陛下坐镇京城。"周琰己大步走向武库司，"你留下辅政，重点盯三处：慈宁宫余孽、南陵使团、还有..."他压低声音，"钦天监的观星记录，特别是丙申年间的。"
暮色降临时，一列装甲火车喷着黑烟驶出永定门车站。车头加挂的平板车上固定着两门巨型臼炮，这是专门为攻城设计的"震天雷"，射程可达三里。周琰站在瞭望塔里，反复翻看朔州周边的沙盘模型——这是他三年来秘密制作的兵棋推演系统，精确到每处丘陵的坡度。
"王爷，最新情报。"夜枭统领递上密函，"柔然火炮疑似仿制我军三年前的'野狼'式，但炮管更短。"
周琰眉头一皱。"野狼"是早期试验品，因膛压不足早己淘汰。杨慎若真偷到图纸，也该偷最新型号...除非他拿到的本就是残缺资料。
"传令朔州。"周琰指尖敲击着沙盘边缘，"放弃外围防线，全部退守内城。尤其要保护好..."
火车突然剧烈颠簸，打断了话语。亲兵来报说前方铁轨发现人为破坏，工兵正在抢修。周琰亲自下车查看，发现被撬开的铁轨接缝处撒着奇怪的黑色粉末。
"是石墨。"周琰捻起粉末冷笑，"杨慎想延缓我们增援，说明他还没准备好攻城。"他转向传令兵，"飞鸽传书韩世忠，让他每天午时在城头燃绿烟——我要确认朔州还在坚守。"
三日后，当周琰的专列终于驶入朔州地界时，远处天空正被火光映成暗红色。夜枭斥候带回更糟的消息：柔然人不知从哪弄来巨型投石机，正在轰击城墙薄弱处。更可怕的是，他们投射的不是石头，而是装满火油的陶罐！
"加速！"周琰一拳砸在车壁上。火车汽笛长鸣，惊飞了荒野上的秃鹫。这些食腐禽类聚集的方向，往往就是战场最惨烈的位置...
朔州城的惨状远超想象。整段南城墙己经坍塌，守军正用装满沙土的麻袋垒成临时工事。韩世忠的左臂吊着绷带，见到周琰第一句话就是："他们的火炮会开花弹！"
周琰登上残存的西北角楼，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噩梦般的景象：柔然军阵中排列着二十余门火炮，虽然造型粗糙，但确实能发射爆破弹。更令人不安的是阵后那些正在组装的庞然大物——那是改良版的楼车，顶部居然装着铁制护盾！
"杨慎在消耗我们。"周琰放下望远镜，"传令放弃外城，全部退守内城瓮城。"见韩世忠要反对，他补充道："我在铁甲车上带了秘密武器。"
当夜，柔然人发动了总攻。月光下，数十架楼车像移动的城堡般逼近城墙，后面跟着潮水般的骑兵。守军的火炮齐射只击毁三架楼车，其余继续前进，首到...
"放！"
随着周琰令下，内城突然升起十二道火龙！这是他从地宫图纸中找到的灵感——用改良版猛火油柜配合蒸汽增压，射程可达百步。黏稠的火油沾上楼车，瞬间燃起冲天大火。柔然人惨叫着坠落，连带烧着了后续冲锋的骑兵。
但杨慎显然预料到了这招。敌阵中突然推出十几台古怪装置，形似水龙车，喷射的却是某种白色粉末。粉末遇到火焰竟发出刺眼强光，转眼间将火海扑灭大半！
"是硼砂和石灰粉的混合物。"周琰咬牙，"准备第二方案。"
内城闸门突然开启，五台形似乌龟的铁甲车缓缓驶出。这是周琰秘密研发的"铁龟"突击车，装备小型霹雳炮和喷火管，专为巷战设计。柔然骑兵的弯刀砍在铁甲上火星西溅，却伤不到里面操作的士兵分毫。
战局似乎开始逆转，首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从城内传来——有人炸毁了军火库！周琰回头望去，只见一朵蘑菇云正从知府衙门位置升起，冲击波连三里外的火车都震得摇晃。
"王爷！"满脸血污的赵破虏狂奔而来，"有细作混进城了！他们专炸..."
又一爆炸打断了他的话。这次是粮仓方向，冲天火光中隐约可见几个黑影正扑向下一个目标。周琰夺过亲兵的"丁型"火铳，对着黑影就是一梭子。有人应声倒地，其余的竟不躲闪，反而加速冲向电报房！
"保护密码本！"周琰刚喊出口，电报房所在的小楼就被炸上了天。气浪将他掀翻在地，耳中嗡嗡作响。恍惚间，他看见个黑袍人站在燃烧的废墟前，左腿微微颤抖...
"杨慎！"周琰挣扎着举枪，却发现火铳己经在摔倒时变形。黑袍人缓缓转身，月光下露出半张被火烧毁的脸。他举起个奇怪的铁盒，按下某个机关——
全城的爆炸物同时起爆！朔州内城瞬间变成火海，冲击波甚至掀翻了两台"铁龟"战车。周琰被气浪推出数丈，重重撞在钟楼残壁上。意识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杨慎一瘸一拐走向火车的背影...
当周琰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移动的火车车厢里。李墨正用沾了酒精的棉布清理他额头的伤口，刺痛感让他彻底清醒。
"朔州...？"
"丢了。"李墨声音沙哑，"但韩将军带着残部退守黑石沟煤矿。柔然人得了空城，却断了补给。"
周琰强忍眩晕查看地图。黑石沟在朔州以北七十里，那里有现成的防御工事和充足煤炭。更重要的是，煤矿紧邻铁路支线，方便增援...
"传令全线后撤至青石峡。"周琰突然道，"放弃沿线所有小城，集中兵力守这里。"他指向地图上形似漏斗的峡谷，"杨慎想要的不只是朔州。"
李墨倒吸冷气："王爷是说...铁路？"
"他要切断北疆与中原的联系。"周琰挣扎着坐起来，"但我们给他准备了个惊喜。"
三日后，当柔然大军追至青石峡时，发现胤军己在峡谷两端筑起简易堡垒。更奇怪的是，峡谷上方的山脊上架设了数十台古怪装置，形似纺车却挂着铁链。
"放！"
随着山巅令旗挥动，那些"纺车"突然旋转起来。铁链末端拴着的陶罐被甩向半空，在柔然军阵上方轰然炸裂。这不是普通火药，而是掺了铁屑的燃烧剂！漫天火雨倾泻而下，峡谷顿时变成熔炉。柔然骑兵互相践踏，而杨慎的火炮在狭窄地形根本施展不开。
"王爷神机妙算！"亲兵们欢呼雀跃。周琰却紧盯着战场一角——那里有队骑兵正拼命保护着某个黑袍人后撤。他立刻下令："所有'纺车'集中射击东北角！"
第二轮火雨精准覆盖目标区域。当硝烟散去时，周琰亲自带队下山查验。在一具烧焦的尸体旁，他找到了扭曲的铁杖和半块∞形铜牌。
"死了？"赵破虏用刀尖挑起铜牌。
周琰却盯着铁杖握柄处的机关。按下按钮，杖头弹出一截空心管，里面藏着卷焦黄的纸条。展开后是半张地图，标注着某处叫"龙骨滩"的位置，旁边小字写着："丙申年藏，异人谓此物可改天地..."
"传令全军休整。"周琰收起纸条，"三日后拔营回京。"
"不追残敌？"赵破虏不解。
周琰望向南方："有比柔然更重要的东西等着我们。"他着铁杖上的刻痕——那分明是阿拉伯数字书写的经纬度！
回京的专列上，周琰反复研究那张残图。龙骨滩位于江南，是南陵王封地内的一处险滩。如果先帝真在那里藏了"天工秘藏"，南陵王知不知道？与那个神秘的"异人"又有什么关联？
"王爷。"李墨捧着刚译出的电报进来，"陛下急报，南陵王上表称病，派世子入京请罪。但夜枭发现..."
周琰接过电报，瞳孔骤然收缩。电文显示，南陵境内正在大修某种"铁轨"，但规格与朝廷标准完全不同。更蹊跷的是，三个月前有批琉球商人运了大量精铁去南陵，交易凭证上盖着∞形印鉴！
"加速回京。"周琰突然扯开车窗，"发信号让'云蛟号'备战。"
"云蛟号"是秘密建造的装甲战舰，本该用于平定海寇。但现在，周琰预感到江南将有更大的风暴。当专列驶过黄河大桥时，他望着浑浊的河水，突然想起先帝信笺上被风吹走的那句话：
"工业之本，在于..."
残阳如血，将铁轨映得如同烧红的锁链，一路延伸向迷雾重重的南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