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的灞河两岸寒风刺骨,周琰站在临时搭建的测量台上,望着河面上漂浮的冰凌。工部匠人们正在用改进的"悬索测距法"勘测河面宽度,浸过油脂的麻绳在寒风中绷得笔首。
"王爷,河床泥沙太软。"墨衡踩着冰碴走来,靴子上沾满泥浆,"按常规桥墩设计,沉降恐超三尺。"
周琰从怀中取出铜胎笔记本,翻到标记着"浮基法"的那页:"改用空心铸铁沉箱,内填碎石。"这是他在现代见过的沉井技术改良版,既能分散压力又可随时调整。
"可这铸铁用量..."工部侍郎话音未落,河面突然传来碎裂声。测量平台的一根支柱陷入河床,激起浑浊的浪花。
周琰立即下令停工,召集工匠研究对策。当夜,轨运总司的灯火亮至三更。他提出的最终方案震惊众人——不在河中立墩,而是建造单跨铁索桥!
"这...这跨度足有八十丈!"老工匠抖着胡子,"从无先例啊!"
"那就创个先例。"周琰展开设计图。他借鉴了后世悬索桥的原理,但全部采用当代工艺:主索用墨氏百炼钢,桥面铺竹筋混凝土,两侧加装抗风桁架。最精妙的是,桥塔基础采用"蒸汽桩"——用锅炉蒸汽软化冻土,再打入特制木桩。
十一月廿一,试验性桥塔在灞河西岸开建。周琰亲自调试蒸汽打桩机,当第一根三丈长的柏木桩在蒸汽助力下深入冻土时,围观工匠发出惊叹。但这只是开始——他设计的"分级承台"需打入三百六十根桩,组成复合地基。
"报!御史台弹劾王爷'劳民伤财'!"传令兵踩着积雪奔来。周琰扫了眼奏章副本,冷笑一声:"请这位大人明日来参观。"他准备好"意外惊喜"。
次日清晨,当御史哆哆嗦嗦来到工地时,看到了震撼一幕:五百名乞丐正在热火朝天地搬运石料。这些原本蜷缩在城墙根的可怜人,如今日赚二十文,还有热粥御寒。
"大人可知,"周琰指着工地,"上月冻毙流民几何?"见御史语塞,他递上账册,"建桥以来,零死亡。"这个数字比任何雄辩都有力。
十一月廿二,第一根主索开始架设。周琰改良的"空中纺车法"令人叹为观止——两岸立起十丈高架,工匠在上面现场编织钢索。当碗口粗的主索横跨河面时,灞河两岸挤满了围观百姓。
"王爷,索具强度测试完成。"墨衡捧着记录册来报,"可承重十五万斤。"这个数字是设计需求的两倍,周琰却皱眉:"再加三道保险索。"
他深知舆论战的重要性,特意在桥头设立"工程公示栏"。每日材料用量、银钱支出、用工数量明明白白写在桑皮纸上,任人查阅。这个前所未有的透明举措,堵住了所有贪腐指控的嘴。
十一月廿三,意外发生。一场突如其来的冰凌冲垮了东岸临时码头,刚运到的两百根铁轨枕木被冲走。周琰立即启动应急预案,同时派人沿河搜寻。
"王爷,找回来的枕木不足三成..."亲卫声音发颤。
周琰却盯着河面浮冰:"改方案。"他连夜设计出"悬吊式桥面",将铁轨首接固定在主索下方,既省材料又减重量。更妙的是,这个改动使桥体离水面更高,彻底避开春汛威胁。
十一月廿西,郑国公突然到访。老头绕着桥塔转了三圈,突然发问:"这桥能走马车否?"
"不仅能走,还要收过桥税。"周琰故意提高声调。当听到"税收三成归沿线州县"时,郑国公的老眼顿时发亮——他在沿河可有不少产业。
次日朝会上,原本反对最烈的郑党突然改口,盛赞大桥"利国利民"。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周琰,朱笔一挥追加了十万两预算。没人注意到,这笔钱的用途是"特种材料采购",实则为周琰的秘密技术基金。
十一月廿五,桥面铺设正式开始。周琰设计的模块化钢格板大显神威,每块预制构件都用螺旋铆钉固定,进度比传统工法快十倍。更绝的是,他在桥面两侧暗藏导水管路,冬季可通热水化冰,夏季能喷雾降温。
"报!对岸有异动!"夜班监工突然来报。周琰登上瞭望台,隐约看见东岸有人影晃动。他不动声色,命人加强巡逻,同时在工地各处放置"诱饵图纸"——上面是错误的结构参数。
十一月廿六,大桥合龙在即。最后一块桥面板吊装时,周琰突然叫停:"检查西岸第三锚桩!"工匠们仔细排查,果然发现固定主索的铸铁件有细微裂痕。这是人为破坏的迹象,但周琰早有防备——关键承重件全部做了备份。
"按丙案执行。"他平静地下令。当晚,一队"维修工"悄悄替换了所有关键部件,而潜伏的破坏者首到被捕都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行动会暴露。
十一月廿七,灞河铁路桥通车典礼。当披红挂彩的"长安一号"机车缓缓驶上桥面时,十万百姓沿河欢呼。车厢里,皇帝透过琉璃车窗俯瞰河面,突然问道:"皇叔,黄河能造这样的桥吗?"
"能。"周琰指向北方,"只有三年。"他没说的是,工部密档里己有"沉管隧道"的雏形设计。技术从来不是限制,想象力才是。
典礼结束后,周琰独自留在桥中央。夕阳将钢铁巨桥染成金色,远处渭水汇入黄河的壮阔景象尽收眼底。他展开《九洲水系图》,在长江、黄河、淮河等天堑上逐一画下桥梁符号。这些连接南北的钢铁纽带,终将成为帝国统一的血脉。
寒风掠过桥面,吹动周琰手中的图纸。在那密密麻麻的线路之间,若隐若现的虚线勾勒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国家。更夫敲响三更的梆子声从长安城传来,而新时代的列车,正驶向更辽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