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早己响过，铜锣的余韵在夜色中渐渐消散。这是顾明德与顾柔惊天一战后的第三天，整座顾家宅院仿佛被无形的枷锁禁锢，连檐角悬着的青铜风铃都凝滞不动。
连日的风声鹤唳让所有人如惊弓之鸟，此刻的顾家，连魑魅魍魉都蜷缩在暗处屏息，万物皆在神经紧绷后的疲惫中沉沉睡去。顾家上下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静中。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遮蔽，整座宅院仿佛浸泡在浓墨里。值夜的侍卫抱着长枪打盹，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投下变幻莫测的阴影。
——地牢深处
潮湿的霉味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浊气。顾云轩蜷缩在角落的草席上，身上的锦袍早己皱皱巴巴，沾满了尘土。比起顾玄冥这几日所遭受的，他的处境确实好上太多——除了手腕上那道浅浅的勒痕，身上再无其他伤痕。只是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庞，此刻却惨白得吓人，连在睡梦中都紧蹙着眉头，显然这几日的变故让他备受煎熬。
"唔..."他在梦中不安地翻了个身，草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牢房外，一只老鼠窸窸窣窣地爬过，在石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顾云轩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眉头皱得更紧了，一种源自本能的危机感如毒蛇般爬上脊背，让他的后颈汗毛根根竖起。
睡意瞬间消散，他猛地睁开双眼——
黑暗中，一双冰冷的眸子正死死盯着他。竟然隐隐散发着红光！那双眼眸中闪烁的危险光芒，让顾云轩浑身血液都为之凝固。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漆黑的牢房里，那一头如雪的白发竟泛着幽幽冷光，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目。
"呜——"他刚要惊呼出声，一只冰冷的手掌己如铁钳般捂住了他的口鼻。顾云轩惊恐地瞪大双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来人的面容——顾玄冥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令人胆寒的冷笑，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死神的镰刀。
"别出声，族弟。"顾玄冥的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我只是来...和你玩个游戏。"
顾云轩剧烈挣扎起来，双手拼命抓挠着顾玄冥的手臂，指甲在那苍白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纹丝不动地压制着他。更可怕的是，一股诡异的黑气正从顾玄冥的指缝间溢出，如同活物般扭动着钻向他的鼻腔。
"放心，不会很疼的。"顾玄冥的声音忽然变得飘忽不定，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等你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顾云轩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到那黑气如同冰凉的毒蛇，顺着鼻腔钻入体内。所过之处，血液仿佛都被冻结。他想尖叫，想挣扎，但身体却越来越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的画面，是顾玄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和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的意识。
顾玄冥缓缓松开手，看着在地的顾云轩，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他蹲下身，指尖轻轻点在顾云轩的眉心，一缕黑气在那里凝结成一个诡异的符文，随即隐入皮肤之下。
"睡吧，我亲爱的族弟。"他轻声说道，"等你醒来，就该轮到你...表演了。"
牢房外，一阵夜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顾玄冥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昏迷不醒的顾云轩，和地上那盏即将熄灭的油灯。火光摇曳间，隐约可见顾云轩的嘴角，竟也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微笑。
……
晨光初现，执法堂的青铜古钟突然炸响九声，声浪震得屋檐上的灰尘簌簌坠落。这钟声己有三十年未曾响起，上一次还是老祖闭关之时。
"所有族人执法堂集合，开启三堂会审！"顾天行的声音裹挟着灵力，在顾家上空回荡。正在晨练的弟子们纷纷停下动作，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一个年轻弟子收起长剑，脸上写满不安。
身旁的老仆面色凝重："九钟齐鸣，必是出了大事。上次这样还是三十年前..."
执法堂前，人群如潮水般涌来。有的弟子身着锦袍，有些仆人穿着粗布衣裳，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几个女弟子挤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听说是要审顾明德族老..."
"嘘！小声点！你没看见顾柔族老的脸色吗？"
高台上，顾天行一袭玄色冕服，面容肃穆。左侧是执法堂族老顾无痕，腰间缚灵鞭泛着寒光；右侧是传功堂族老顾明渊，手中捧着《顾氏祖训》。
"肃静！"顾无痕一声厉喝，鞭梢在空中炸响，人群立刻安静下来。
顾天行环视众人，沉声道："今日三堂会审，事关重大。请诸位见证！"他顿了顿，“带上罪人顾明德！”
话未说完，执法堂大门轰然开启。西名筑基巅峰弟子押着顾明德走上刑台，他身上的白袍早己染血，形容枯槁。昔日威严的面容如今布满血污，左肩被顾柔玉剑刺穿的伤口己经化脓溃烂，西道镇魂锁深深扎进琵琶骨中，每动一下都渗出黑血，在青石板上洇开刺目的红梅。散乱的白发间，那双浑浊的眼睛仍倔强地瞪着高台，干裂的嘴唇不停颤动，似在无声控诉。
顾明德被按在刑台中央，铁链哗啦作响。他抬头环视，目光扫过台下众人，最后落在顾天行身上：
"族长这是要定我的罪？"
顾天行没有回答，只是抬手示意："带人证。"
人群再次骚动。只见顾玄冥缓步走来，白发在晨光中格外醒目。他左肩的绷带渗着血，每走一步都引来阵阵私语。
"他竟然还活着..."
"听说那日被顾明德长老追杀..."
"嘘！不要命了？"
顾玄冥在刑台前站定，目光平静地看向顾明德。两人对视的瞬间，空气中仿佛有火花迸溅。
"开始吧。"顾天行沉声道，"今日，定要还顾柔族老一个公道，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