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一句接一句,陆至气笑了:“咱俩不是一个年代?”
“我只说了你壁纸土,”洛思言不满地咕哝,“你怎么还骂人?”
“......”
他有骂人?
怕等下他反应过来再跟自己算账,洛思言揉揉太阳穴,虚弱地扶着沙发边缘:“药效上来了,我得回房睡了,哥哥晚安。”
“......”
全程盯着她用那做作的演技一路回了房间,陆至嘴角弯了弯,笑了几声,他指尖无意中敲了两下屏幕,冷不丁亮起的冷光让他视线定在上面。
他手机背景是买来时就默认的。
从来没弄过这些。
被她这么一说,好像是无趣了些。
陆至低着眼,兀自又笑了几声,点进了相册,从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找了张洛思言穿着高中校服的单人照,手指轻点,设成了主屏背景和锁屏背景。
做完这些,他迈步回了自己房间。
这房间他经常回来,许多小时候的东西,还有些上学时候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里。
他开了柜子,将旁边的杂物挪去一边,从最里层扯出一个纸盒。
纸盒大概有两个a4纸那么大,方方正正的。
最上层的是一本相册,里面有洛思言从小到大的照片,有些是他拍的,更多的是洛思穹发给他的。
再下面一层是几张保存完好的奖状。
有洛思言得三好学生的。
洛思言口算小能手的。
洛思言第一次演讲大赛得冠的。
洛思言获得优秀作文精选集的。
还有三张单独的塑封照。
分别是洛思言小学毕业、初中毕业、高中毕业的合照。
陆至捏了张蓝色的小卡片,上面是小姑娘用稚嫩的字体写的:【陆至哥哥,生日快乐。】
他嘴角弯了起来,自言自语:“长大了怎么不如小时候可爱了呢。”
说完后,他又抿抿唇,犯了病一样地补了句:“一样可爱,哥哥说错话了。”
盒子的最最下面,压着一封信。
是那个学霸写给洛思言的。
信封封口完好无损,陆至从未拆开看过。
盯着那信封看了好半晌。
“不许生气啊,”陆至犹豫两秒,念念有词,“哥哥怕你吃亏。”
又停了会。
他动手把信封给拆开,掏出里面的信纸。
白色的信纸上面写了一首情诗。
最下面的字体也苍劲有力,写着:【洛思言,能跟你上同一个高中,分到同一个班,我高兴的几个晚上都没睡着。】
都说识字看人。
单从这字上看,那学霸应该是个光明磊落、性格耿直的男生。
落款是:【罗深】。
陆至嘴角抿得越来越直。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
脸上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仿佛被拉成漫长的直线。
陆至把信纸塞了回去,压着脾气,低声吐了句:“什么酸诗,恶不恶心。”
心口像塞了团棉花。
咽不下去。
吐不出来。
好半晌,陆至把东西全都放了回去,他动作僵硬,带了两分粗鲁,像是极不耐烦。
然而盒子刚盖上,他又顿了下,随即把那封信掏出来跟杂物放到一起,直到看不见为止。
做完这些,那股子郁气好像才褪散两分。
-
陆至没在家里多待,几个朋友知道他出国回来了,约他出去喝酒。
出门时,见洛思言的房间灯已经关了,猜测她大概是睡了,便直接拎着车钥匙出了门。
江宁是个不夜城,哪怕现在已经快十二点了,依然灯火通明,街道两边的商店也都亮着灯。
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市。
车子开得很慢,四面车窗都开着,夜风徐徐吹了进来。
似乎并不是为了赶去喝酒,只单纯的想开车出来散散心,陆至漫无目的绕着市中心开了一圈。
期间,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半个小时后,那个电话又回了过来。
“查到了,罗深是今年金融系的大一新生,家庭住址是北沧市楂平路幸福里园区304室,父母在系统内工作,独生子,他成绩不错,长相也中上,我要有女儿都想找他当女婿了。”
陆至的眼皮子动了动。
光看外在条件,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对象。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好,谢谢。”
电话挂断后,耳畔唯余风声。
陆至打了把方向,车子径直驶入市中心的主路,车窗也全部升了上去。
世界像是在这一刻,安静到寂寥。
偏暗的光线下,男人目光无波澜,只嘴角噙了点讥讽的弧度,用气声喃了句:“也不怎么样。”
-
酒吧里音乐声极重,每一个鼓点都像放大了无数倍,砸得醉熏熏的人更加兴奋,起身往舞池里钻,配合着节奏,摇头扭腰。
在这漫无边际的夜里,酒精、美女、灯红仿佛都成了催化剂。
白天衣冠楚楚的人褪去了正经的外衣,被催化成了一头野兽,肆意放纵着欲望。
二楼的一间包厢内,房门一关,像按了消音键,自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
“怎么才来,”中间一个寸头的男人不满地嚷道,“等你好半天了。”
陆至把车钥匙扔到茶几上,懒懒地瞥他:“怎么这么闲?”
“刚破了个案子,”男人叫季松平,弯身拎了瓶酒倒到杯子里,又递给他,“警察也得让人喘口气吧。”
陆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顺势坐在旁边的空位上。
注意到他倦怠的脸,季松平侧着身子打量他:“这是心气不顺啊,耷拉着个脸,这江宁又有谁不长眼,敢惹到我们赫赫有名的小陆爷。”
陆至:“滚。”
“......”季松平笑,“当初你不留情面把家里那几个叔叔给清出陆氏的时候遭了多少压力和骂名,也没见你变个脸色,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正说着,包厢的门又被推开。
是陆响安和宋三两个来了,陆响安还推了个车子,上面摆了些小食和酒水。
“说什么呢,”他乐滋滋的,“今天有好酒。”
“说你哥呢,”季松平说,“拉着一副被戴了绿帽子的臭脸。”
陆响安的动作顿了顿,他咋了下舌,兴致勃勃的凑近:“兄弟,今天相亲怎么样?”
“......”陆至掀了掀眼皮子,“你知道这事?”
陆响安忽然住嘴。
陆至冷笑:“你才是我妈亲儿子吧。”
他相亲的事,除了他不知道。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伯母不也是为了你好,”陆响安挠脑袋,心虚地说,“万一相中了呢,又没人逼着你必须结婚。”
听到这里,季松平明白了,他哈哈笑:“那看样子是没成。”
“我听说这次对象不错的呢,”陆响安翘开个瓶盖子,直接仰头灌了一口,才抹了抹嘴巴,“你又看不上人家哪儿了?”
陆至垂眼沉默。
他身体倚着沙发,脑袋稍垂,眼神发空,似乎没有聚焦,手掌松松搭在膝头,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点着,食指上的戒圈漾着寒光。
一副颓丧的模样。
几个人互看一眼。
陆响安小心翼翼问:“兄弟,不成就不成呗,不至于吧。”
“是啊是啊,”宋三努力活跃气氛,“喝起来啊哥。”
陆至吐了口气,把杯子放回茶几上,淡淡道:“胸口闷,不喝了。”
“......”季松平又瞅了他一眼,“那你是看上人家了,结果人家没看上你?”
“那怎么可能,”宋三说,“一向都是我哥看不上人家。”
陆响安忽然咳了声,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兄弟,怎么不把思言妹妹带来?”
陆至:“睡了。”
“思言妹妹是谁,”季松平是头次听到这个名字,“家里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妹妹?”
陆至视线微动,简单地说:“洛思穹的妹妹。”
“......”季松平戏谑的表情敛了起来,喃声道,“洛思穹啊。”
陆响安盯着陆至,冷不丁冒了句:“不也是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