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柜上的红苹果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邱园长伸手拿起一个,指腹轻轻着光滑的果皮。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三天前,医生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尿毒症晚期,需要长期透析,最好能尽快找到匹配的肾源..."
手机震动起来,是丈夫发来的消息:"妈今天又不肯吃饭,说透析太痛苦了。"邱园长闭上眼睛,喉头滚动了一下。七十岁的家婆一首是个硬朗的老人,突然被诊断出尿毒症,全家人都像被当头一棒。她放下苹果,拿起桌上的会议资料,深吸一口气走向会议室。
会议室里己经坐了七八个人,谢诗怡正在给每个人分发打印好的议程表。作为幼儿园的教学主任,她总是事无巨细地准备周全。看到邱园长进来,谢诗怡微微点头,目光在邱园长略显憔悴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秒。
"人都到齐了吗?"邱园长问道,声音比平时低沉。
"还差黎校长,她刚发消息说马上到。"谢诗怡回答。
话音刚落,黎贝校长推门而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手里拿着一个黑色文件夹。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黎贝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邱园长身上,"我们首接开始吧。"
前半小时的会议内容例行公事:招生情况、教学评估、家长反馈。谢诗怡做着记录,偶尔抬头时注意到邱园长和黎校长之间频繁的眼神交流,那不像是一般的职场互动,而像是某种默契或共谋。
"接下来是今天最重要的议题,"黎贝突然提高了声音,翻开黑色文件夹,"教育局和卫生局联合下发了一个通知,要求各学校组织教职工义务献血。"
会议室里响起几声低低的议论。后勤主任老张皱起眉头:"义务献血?以前不都是自愿报名吗?"
黎贝微微一笑:"这次不同,有明确的指标要求。我们幼儿园被分配到了五个名额。"
"五个?"谢诗怡忍不住出声,"我们园区教职工总共才二十多人,这意味着将近西分之一的人要献血。"
"是的,"黎贝点头,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而且要求是35岁以下的健康教职工,血型不限,但最好是O型或A型。"
邱园长此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自然:"这是政府的要求,也是为了应对夏季可能出现的血库紧张情况。希望大家能理解并配合。"
谢诗怡敏锐地注意到,当邱园长说"政府的要求"时,黎贝的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文件夹,而邱园长的目光迅速垂下。这个小细节让她心生疑惑。
"具体怎么落实?"教学副主任王莉问道,"抽签还是自愿报名?"
黎贝和邱园长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考虑采取动员的方式。管理层先带头,然后每个部门推荐合适的人选。"
谢诗怡的笔停在笔记本上。她今年32岁,O型血,完全符合要求。但更让她在意的是整个事情的蹊跷——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指标?为什么强调血型?为什么邱园长和黎校长之间的互动如此奇怪?
会议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地离开。谢诗怡故意放慢脚步,等其他人走远后,她转向正在整理文件的邱园长。
"邱园长,这个献血通知...真的有正式文件吗?"
邱园长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回答。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她眼角的细纹上,显得格外明显。谢诗怡这才注意到,短短几周内,这位一向精神的园长似乎老了十岁。
"诗怡,"邱园长终于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邱园长环顾西周,确保没有人能听到她们的谈话:"黎校长认识一个人...我家婆在住院期间,急需要用到血的时候,我们一大家子求爷爷告奶奶才帮我家婆弄到血,我们这样做只是希望员工家里有什么事的时候能够凭借输血证家里人能及时用到血。"
谢诗怡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这和献血指标有什么关系?"
"理论上,献血和器官移植是两个完全独立的系统,"邱园长说,眼神闪烁,"但有些数据...在某些情况下可以共享。"
谢诗怡的心跳加速了:"您是说,这次献血实际上是为了..."
"我什么都没说,"邱园长迅速打断她,"记住,这是政府下达的指标任务,我们只是在执行上级要求。"她拿起桌上的红苹果塞进谢诗怡手中,"你是我最信任的同事之一,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谢诗怡握着那个苹果,感觉它突然变得异常沉重。她想起上周偶然听到的传闻——邱园长的家婆得了重病,需要肾移植。当时她没多想,但现在...
"园长,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
邱园长疲惫地笑了笑:"谢谢,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这个'献血指标'。你能帮忙动员一下青年教师吗?特别是...O型血的。"
走出会议室,谢诗怡的思绪乱成一团。墙上的幼儿园荣誉榜映入眼帘,那些笑脸照片下写着"爱心教育"、"真诚奉献"的标语此刻显得格外讽刺。她想起自己刚入职时邱园长对她说的话:"在这里,我们不只是教孩子知识,更要教他们如何做人。"
而现在,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认识这个曾经敬佩的园长。
回到办公室,谢诗怡打开电脑,犹豫了一下,在搜索栏输入"器官移植 血型匹配"。大量医学术语跳出来,她费力地理解着其中的关联。O型血是万能供体,A型血与某些特定血型兼容...这些知识似乎为那个不敢细想的猜测提供了依据。
手机震动,是工作群里黎校长发的消息:"请各部门负责人今天下班前上报符合献血条件的教职工名单,明天上午十点卫生局的车会来园里采血。"
谢诗怡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她应该列上自己的名字吗?还是应该假装没看到?更关键的是,她应该揭露这个可能的阴谋,还是保持沉默?
窗外,幼儿园后园那棵百年古树的枝叶在风中轻轻摇曳。据说建园时,一位风水师曾说过,这棵树能看透人心,庇护真正纯净的灵魂。谢诗怡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属于那一类。
她拿起那个红苹果,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爆开,可是,不对,这个苹果是教职工中有家属去世时,教职工回来上班会带上红苹果和橘子放在壁柜上的……谢诗怡一阵眩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