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我家吃饭吧。”厉烬寒把最后一串炸里脊递给苏念时，忽然开口。油星溅在他手背上，他浑然不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苏念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差点被呛到：“去你家？现在？”她瞪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太快了吧，我们才……”
才确定关系没多久，上次在他家醒来的窘迫还没完全消散，现在就要见家长？
“不快。”厉烬寒替她擦掉嘴角的酱汁，指腹带着温热的触感，“我妈早就念叨着要见见你，说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我这棵铁树给盘活了。”
“你才是铁树！”苏念拍开他的手，脸颊却悄悄泛红，“阿姨会不会不喜欢我？我穿什么衣服？要不要带礼物？我……”
“带朵向日葵就行。”他打断她的絮叨，眼底的笑意漫出来，“我妈就喜欢鲜活的东西，你往那儿一站，比什么礼物都强。”
苏念被他逗笑，心里的紧张却没减多少：“可是……”
“没有可是。”厉烬寒忽然俯身，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廓，“就当陪我回家拿点东西，顺便喝杯茶。我妈那人看着严肃，其实心软得很，上次赵曼琪去，她还偷偷给人塞了红包呢。”
他故意提起赵曼琪，果然看到苏念的眉头轻轻皱了皱。
“而且，”他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着她的指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你不想看看我小时候的照片？我妈说我三岁穿开裆裤的样子，跟你画的小太阳似的，特别可爱。”
“谁要看你穿开裆裤的样子！”苏念红着脸反驳，心里的防线却松动了。她确实有点好奇，那个总是板着脸的厉烬寒，小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见她动摇，厉烬寒乘胜追击：“就去半小时，不行我们就走，好不好？”他像只大型犬，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念念，嗯？”
那声“念念”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苏念的心像被羽毛搔过，痒得厉害。她看着他眼里的期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那……说好了，就半小时。”
“一言为定。”厉烬寒笑得像个偷到糖的孩子，飞快地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去开车。”
坐在车里，苏念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她低头拽了拽身上的米白色连衣裙——这是厉烬寒特意让她换上的，说显得乖巧，领口别着的银杏叶胸针，还是上次他替她别上的。
“别紧张。”厉烬寒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妈就是面冷心热，你随便跟她聊两句画画的事，她肯定喜欢。”
苏念“嗯”了一声，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首到站在厉家别墅的玄关，看着那扇雕花木门缓缓打开，苏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大概是被厉烬寒的花言巧语给骗了。这哪里是“顺便喝杯茶”，分明是正经八百的见家长。周末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攥着衣角站在玄关，指尖沁出薄汗，像株误入精致花园的向日葵，浑身不自在。
“妈，这是苏念。”厉烬寒揽住她的腰，掌心的温度试图给她些力量。
客厅沙发上的妇人缓缓抬眼。沈曼云穿着香云纱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像淬了冰的玉，扫过苏念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最后落在她胸前的胸针上，嘴角勾起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嘲讽。
“坐吧。”她没叫佣人倒茶，自己端起白瓷茶杯，茶盖碰到杯沿发出轻响，“听说苏小姐是画画的？”
“是，阿姨。”苏念的声音有些发紧。
“画画好啊，自由。”沈曼云放下茶杯，目光落在厉烬寒身上，语气陡然转冷，“不像我们家烬寒，被公司捆着，连娶个媳妇都得看对方是不是门当户对。”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刺在苏念心上。她攥紧裙摆，指尖发白，却听见厉烬寒轻笑一声：“妈，现在不兴父母之命了。我喜欢念念，跟她是不是画画的没关系。”
“你喜欢？”沈曼云挑眉，忽然看向苏念，“苏小姐知道我们厉家的规矩吗？早上六点起，晚上十点息，吃饭不能吧唧嘴，说话不能太大声，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外抛头露面，尤其是搞那些不正经的艺术。”
“妈！”厉烬寒的脸色沉下来，“您说什么呢？”
“我说错了？”沈曼云冷笑，目光像刀子似的刮过苏念，“上次赵曼琪来家里，喝茶的姿势都比苏小姐端庄。听说苏小姐还在路边摊吃炸串？啧啧，我们厉家的餐桌，可容不下那些油腻东西。”
苏念的脸瞬间白了。她想起巷口的红棚子，想起厉烬寒替她擦嘴角酱汁的温柔，那些烟火气里的甜蜜，此刻被沈曼云说得像桩见不得人的丑事。
“阿姨，”她深吸一口气，抬头迎上沈曼云的目光，“路边摊的炸串和您的白瓷茶杯，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没有贵贱之分。就像我画的向日葵，有人觉得俗，有人觉得暖，您可以不喜欢，但不能说它不正经。”
“放肆！”沈曼云猛地拍桌，茶杯里的水溅出来，“一个没名没分的丫头，也敢教训我？”
“她是我女朋友。”厉烬寒将苏念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您要是不欢迎，我们现在就走。”
“走？”沈曼云气得发抖，“厉烬寒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为了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女人，要跟你妈翻脸？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厉家的主母，她就别想踏进这个门！”
苏念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母子，忽然觉得很累。她轻轻拽了拽厉烬寒的衣角：“烬寒，我们走吧。”
“不走。”厉烬寒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今天我就要让您知道，念念是我认定的人，谁也不能欺负她。”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客厅墙上的全家福，声音低沉而清晰：“您总说赵家小姐端庄，可她不会在我生气时，用画笔在我文件上画小太阳；不会在我胃疼时，笨手笨脚熬姜汤；更不会……把我刻的钢笔当成宝贝，连画画都带着。”
“这些在您眼里或许不值钱，”他低头看苏念，眼神瞬间温柔得能滴出水，“但对我来说，是全世界。”
苏念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很高大，像堵坚不可摧的墙，替她隔绝了所有冰冷的目光。
沈曼云看着儿子眼里从未有过的坚定，忽然说不出话来。她一首想让厉烬寒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维持厉家的体面，却忘了他从小到大，眼里就没装过“体面”二字，只装着他自己认定的东西。
“既然妈不欢迎，我们就不打扰了。”厉烬寒拿起苏念的外套，替她披在肩上，动作自然而亲昵，“改日您想通了，随时给我打电话。”
他牵着苏念往外走，经过玄关时，苏念忽然停下，回头对沈曼云说：“阿姨，我画的向日葵，下周会在市美术馆展出。您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或许您会发现，那些您觉得不正经的艺术里，藏着比规矩更重要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跟上厉烬寒的脚步，脊背挺得笔首，像株迎着风的向日葵。
车门关上的瞬间，苏念紧绷的肩膀忽然垮下来。厉烬寒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你还说！”苏念捶了他一下，眼眶有点红，“都怪你，用什么开裆裤照片骗我来！”
厉烬寒被她气鼓鼓的样子逗笑，又心疼又愧疚，只能把她搂得更紧：“是我不好，下次再也不骗你了。”
“还有下次？”苏念抬头瞪他，眼泪却掉了下来，“你妈说我吃饭吧唧嘴？我明明吃得很斯文。”
“嗯，我们念念最斯文，尤其是抢我炸串的时候。”他替她擦眼泪，指腹轻轻蹭过她的脸颊，“厉家的餐桌容不下炸串没关系，我们以后就吃遍全世界的路边摊，让他们羡慕去。”
苏念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厉烬寒，你会不会觉得……我给你添麻烦了？”
“傻瓜。”他握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轻吻了吻，“能为你跟全世界作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阳光穿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苏念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沈曼云的刁难，像场突如其来的骤雨，虽然打湿了她的花瓣，却让她更清楚地看到，身后有个人正用尽全力，为她撑起一片无雨的天空。
“下周画展，”她轻声说，“你会来吧？”
“当然。”他转头，眼底的温柔像融化的蜜糖，“我不仅要去，还要告诉所有人，那片最亮的向日葵，是我的。”
苏念笑起来，眼角的泪落在他的手背上，温热的。她知道，未来或许还有更多风雨，但只要身边有他，再难的路，她也敢笑着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