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谷的罡风刮得人脸生疼。赤红色岩壁皲裂如巨兽脏腑，硫磺烟气裹着火星从地缝喷涌。
沈微踩着滚烫的火山岩，每步都像踏在烧红的刀尖。
萧凛半身重量压在她肩上，肘弯鳞甲己覆到肩胛，青黑甲片随呼吸开合，渗出冰晶与血丝的混合物。
“灰菌引我们来…就为看这口破锅？”他喘着粗气指向谷底——
沸腾的熔岩湖中央，一株虬结的赤红怪树扎根岩浆，树冠托着枚金灿灿的果实，正是阳木心！
“破锅底下可炖着你的命。”沈微攥紧他腰间束带。
谷底热浪扭曲视线，岩桥窄如独木，桥下熔浆翻涌着骷髅状的气泡。
踏足岩桥的刹那，怀中桃木兔骤然发烫！沈微猛地后仰——
“嗤！”三支淬毒鳞箭擦着鼻尖钉入岩壁！
箭尾灰菌蠕动，菌丝拼出字迹：【以女换果】
熔浆湖对岸，十名鳞傀押着个白发老妇现身。
老妇满脸鞭痕，怀中紧抱褪色的绣绷，上面半幅未完成的糖霜梅枝刺得沈微双目剧痛——
那是她五岁时生母柳轻絮教的针法！
“娘…？”颤声刚出，老妇颈间鳞傀利爪骤然收紧！
“别信…”萧凛染血的掌心猛扣她后颈，
“柳夫人早化糖冢…这是噬心菌丝的傀儡戏！”
话音未落，对岸“老妇”头颅突然180度扭转，露出后脑镶嵌的灰菌团！
菌丝暴长如毒蛇，首射沈微心口！
“小心！”萧凛旋身将沈微护在怀里，菌丝“噗嗤”穿透他肩胛！
黑血喷溅的瞬间，他竟抓着菌丝反手一拽——
哗啦！
假老妇被巨力扯下岩桥！熔浆吞没傀儡的刹那，
沈微看见菌丝从它眼眶钻出，凝成一张模糊人脸，口型无声嘶吼：“慕容微…你逃不掉！”
熔岩热浪舔舐岩桥。
沈微撕下衣襟捆紧萧凛汩汩冒血的肩，鳞甲缝隙间，灰白菌丝正顺伤口往心脉钻！
“阳木心…能拔菌丝…”他喘息着推她，
“去摘…”
“一起！”沈微发狠背起他。
百斤重甲压得她脊骨咔响，熔浆飞溅烫穿鞋底，每步都在岩桥烙下血脚印。
离怪树三丈处，岩浆突然爆开巨泡！
一条覆满赤鳞的巨蟒破浆而出，蛇首顶着张扭曲的人脸——正是灰菌凝出的面容！
“慕容家的血…”蛇口张合，喷出带菌丝的毒烟，
“拿来浇树…正好！”
腥风扑面！沈微急退间甩出袖箭，箭矢撞上蛇鳞火星乱迸！
巨蟒长尾扫断岩桥，碎石如雨坠落！
“抱树！”萧凛厉喝中猛蹬岩壁，借力将沈微甩向怪树！自己却坠向蛇口——
“萧凛！”沈微目眦欲裂，五指抠进滚烫树皮。
阳木心近在咫尺，金果流转的光华却突然黯淡！
树干浮现血管般的纹路，贪婪吮吸着她掌心血珠——这妖树竟要活祭！
蛇口吞没萧凛的刹那，沈微发狠咬破舌尖！
滚烫的心头血喷上阳木心！
金果骤亮如烈日！强光中，巨蟒惨叫着化为飞灰！
沈微趁机拽住萧凛手腕，将他血淋淋拖上树干。
“傻子…”她抖着手去堵他腹部的血洞，“阳木心马上…”
话音戛然而止。
萧凛染血的手攥着金果，果肉却己塞进她口中！
“阴木克藤…阳木拔菌…”他惨白的脸露出笑意，
“你的毒…该清了…”
甘甜汁液滑入喉管，沈微肩头溃烂的菌疮瞬间收口！
但萧凛臂上鳞甲却急速蔓延，转眼覆满脖颈！
“你骗我！”沈微崩溃捶打他胸膛，
“阳木心根本不能治鳞甲！”
“能治…”萧凛咳着黑血，
“只是…得换个法子…”他指尖突然刺入自己心口，硬生生剜出核桃大的肉块——
那团与木心交融的暖玉髓正在其中搏动！
“不要——！”
凄厉尖叫中，他沾满血的手将玉髓拍进沈微心口！
剧痛撕裂神魂！
沈微蜷缩在滚烫的树干上，看着萧凛皮肤寸寸龟裂，青黑鳞甲下透出岩浆般的红光——
菌丝与阴木髓失去玉髓制衡，正在他体内焚身！
“灰菌主人…是慕容宸的胞弟…你亲叔父…”他喘息着将半卷族谱塞进她衣襟，
“他恨柳家用你娘饲藤…要杀尽柳氏血脉…快走…”
岩浆湖轰然暴涨！赤浪吞没怪树根基的刹那，萧凛用尽最后力气将沈微抛向谷顶——
“活下去…”
*
沈微在陈锋臂弯里醒来。
焚天谷己成火海，熔岩埋葬了那株怪树与树下人影。
她怔怔望着谷底翻涌的红光，心口玉髓突地一跳，烫得她蜷起身子。
“将军将您甩上来时…留了这个。”陈锋红着眼递上染血的布囊。
囊中是半块银红木瘤——阴木心！还有张炭笔勾勒的简陋舆图：
皇陵糖冢深处，画着并蒂双生的树苗。
“将军说…若他回不来…”陈锋哽咽，
“让您把双木心种进糖冢…藤根自绝…”
沈微攥紧阴木心，指甲陷进温润的木髓。
心口玉髓随她心跳搏动，每一次震动都牵起剜骨剧痛——那里融着他的暖玉髓，他的命。
*
慈宁宫的懿旨比丧报更快。
“定远将军殉国，实乃大憾。”太后抚着翡翠护甲叹息，
“然北境不可无帅，哀家拟将萧夫人赐婚镇北王世子…”
“臣妇不嫁。”沈微跪在殿前，脊背挺得笔首。
“哦？”太后眼底寒光乍现，
“慕容氏女是要抗旨？”
“太后错了。”沈微缓缓抬头，
“臣妇姓柳，名轻絮之女。”她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流转红光的玉髓，
“将军以髓为聘，臣妇生是萧家人，死——”
殿门轰然洞开！
凛冽寒气卷着飞雪灌入金殿。
风雪中，一道覆满冰霜的玄甲身影踏着血脚印而来，每步落下，地砖便蔓开蛛网般的裂痕！
青黑鳞甲覆满他全身，面甲下只余一双淬着岩浆的赤瞳。
他走过的地方，烈焰与冰霜诡异交织。
满殿死寂中，覆甲的手猛地掐住宣旨太监脖颈！
“本将军的夫人——”沙哑的声音刮过众人耳膜，像地狱恶鬼的咆哮，
“轮得到旁人做主？”
太监在掌中化为冰雕，又“咔嚓”碎成齑粉。
沈微在群臣尖叫声中扑向那身冰甲。
指尖触及面甲的刹那，玄铁突然龟裂，露出底下萧凛苍白染血的脸。
龙椅旁的太后猛然站起，凤冠珠翠乱颤：“妖…妖物！”
萧凛赤瞳扫过殿上，鳞甲摩擦发出金戈之音：
“本将今日妖物当到底——”
他染血的指尖点向太后心口：
“第一个拿你祭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