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阴暗的地下赌坊内,腐木的腐朽气息与血腥气交织在一起,如一张无形的网,将人笼罩其中。蛛网垂落在墙角,像一个个诡异的帷幕。昏黄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晕,在这昏暗的光线里,漂浮的尘絮仿佛未散的硝烟,缓缓舞动,为这阴森的环境更添几分神秘与压抑。
赌徒们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尖锐而嘈杂,其中还夹杂着骰子撞击青瓷碗时清脆的声响。沈昭宁戴着青铜面具,指尖无意识地着面具边缘冰凉的纹路,目光死死地盯着赌桌上堆积如山的银票。那些银票在烛火摇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仿佛一只只张牙舞爪、等待择人而噬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庄家冷笑着推牌,脸上的横肉随着动作不断颤动,那浑浊的眼中满是算计,活像一条阴险的毒蛇。“这位公子,还要加注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挑衅与诱惑。
沈昭宁垂眸,袖中藏着的软鞭悄然收紧,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三日前,她在父亲书房暗格里发现的密信指明,这家赌坊正是走私军械的中转站。而此刻,她拍在桌上的不仅是地契,还有夹层里浸过磷粉的薄绢——只要靠近烛火,就能燃起求救信号。青铜面具下,她的瞳孔映着跳跃的火光,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忽然想起幼时父亲握着她的手习字,掌心的温度是那样温暖,与此刻赌坊内的寒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时的父亲意气风发,却不想如今蒙冤入狱,被人诬陷贩卖走私,这一切的真相,她发誓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加。”沈昭宁声音清冷而坚定,将一叠地契重重拍在桌上,羊皮纸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一声低沉的战鼓。她余光瞥见角落里闪过的玄色衣角——是裴砚辞。他倚在斑驳的梁柱旁,手中折扇半掩面容,那抹凌厉的眼神却怎么也藏不住,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锐利而锋芒毕露。见他如约而至,沈昭宁心里稍安,转而将全部心神投入与庄家的周旋之中,每一次出牌都暗藏玄机,在这暗流涌动、危机西伏的赌局里,她不能有丝毫差错,每一步都关乎着能否为父亲洗刷冤屈。
而此刻,赌坊外的街角处,裴砚辞的父亲裴将军正身披重甲,威风凛凛地勒马而立。他手按剑柄,凝视着赌坊紧闭的雕花木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暴起的青筋诉说着他内心的紧张与决心。三日前,他截获了一封送往沈府的密信,信中提到“青铜面具人今夜入局”。裴将军深知儿子与沈家小姐往来甚密,更知晓沈昭宁暗中追查父亲被诬陷真相的事。作为手握军权的镇远大将军,他比谁都清楚,沈父被嫁祸贩卖走私押入大牢,绝非表面那么简单,真相正藏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赌坊里,如同被黑暗掩盖的珍宝,等待着被挖掘。
十年前,沈、裴两家曾联手查获一起军械走私案,那时的合作亲密无间。然而,有人忌惮两家的势力,在暗中策划阴谋。沈父被人设计,无端背上贩卖走私的罪名,一夜之间从人人敬仰的功臣沦为阶下囚。裴将军至今记得,那日沈昭宁跪在自己面前,眼神中满是坚定与无助,求他帮忙救出父亲。自那之后,他暗中派人追查,却发现所有线索都指向朝廷中某位位高权重的官员,如同陷入一个巨大的迷局,难以找到出口。今夜,他着怀中泛黄的案卷,眼神坚定,决定亲自揭开这场阴谋的一角,还沈父一个清白。
忽然,赌坊大门被狠狠踹开,剧烈的撞击声如惊雷般响起,惊得众人纷纷抬头。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冲了进来,火光照亮了他们脸上的肃杀,领头的将领高声喊道:“有人举报此处私设赌场,所有人不准动!”瞬间,赌坊内乱作一团,桌椅翻倒声、尖叫声、咒骂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场混乱的交响曲。沈昭宁在混乱中被人踩了一脚,钻心的疼痛袭来,刚要稳住身形,手腕便被人紧紧抓住。抬头望去,正是裴砚辞,他的掌心温热,却让沈昭宁感到无比安心,仿佛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找到了一处避风港。
“跟我走!”裴砚辞不由分说,拉着她往暗道跑去。潮湿的墙壁蹭过沈昭宁的衣袖,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几欲作呕。暗道里蛛网缠绵,脚下的积水倒映着头顶渗水的砖石,仿佛一面破碎的镜子,映射出这黑暗世界的混乱。沈昭宁忽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竟是半枚生锈的箭镞——与当年军械走私案中查获的箭矢材质相同,这小小的发现,仿佛是命运的指引,让她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终于,他们从暗道逃到巷口,却在此时,一群黑衣人从阴影中窜出,寒光闪闪的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月光下,黑衣人面罩下的眼睛泛着凶光,像是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狼,随时准备扑上来将他们撕碎。为首的黑衣人突然冷笑:“裴小公子,带着沈家孽女想往哪逃?”话音未落,他手中的弯刀己裹挟着劲风劈来,那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他们斩于刀下。
剑光闪烁间,裴砚辞将沈昭宁护在身后,他的玄色衣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长剑上下翻飞,如银龙出渊,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刀剑相击的铿锵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鲜血溅在青砖墙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花,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惨烈。沈昭宁躲在裴砚辞身后,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不断渗出鲜血,忽然想起幼时在将军府,裴砚辞为保护被恶犬追赶的她,也曾受过这样的伤。那时他笑着说“昭宁别怕”,此刻这句话又在耳畔响起,给予她无尽的勇气与力量。
“为什么来?”沈昭宁看着他手臂新添的伤口,鲜血正顺着剑尖滴落,声音发颤,眼中满是担忧与心疼。她伸手想要触碰那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动作停在半空,满是犹豫。
裴砚辞擦去嘴角血迹,露出个痞笑,试图缓解紧张的气氛:“怕你输光了家底,以后没人给我做桂花糕。”可他的目光却异常认真,仿佛要将沈昭宁刻进心里,“昭宁,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站在你身后。我会和你一起,把伯父救出来。”这坚定的承诺,如同黑暗中的一束光,照亮了沈昭宁的心。
就在黑衣人攻势愈发狠辣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裴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如黑潮般涌来,他的玄铁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长枪横扫间,竟震碎了黑衣人手中的弯刀,那强大的气势,如同天神降临。裴砚辞看到父亲出现,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复杂。裴将军护在两人身前,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我在,谁也别想伤你们分毫。昭宁,当年没能阻止你父亲蒙冤,今日定当竭尽全力还沈家清白。”他转头看向沈昭宁,目光中难得浮现一抹温柔,这目光让沈昭宁想起了父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沈昭宁望着裴将军挺拔的背影,忽然意识到,这场精心策划的赌局,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她一个人的孤注一掷。而那些藏在暗处的黑手,在今夜之后,势必会掀起更大的波澜。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己是三更天。裴将军命人将黑衣人尸首搜检一遍,在为首那人怀中发现一枚刻着暗纹的玉佩——与十年前军械走私案关键证人描述的图案完全吻合,这一发现,如同打开了真相之门的钥匙,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回府。”裴将军将玉佩收入囊中,看向并肩而立的两人,“明日,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他或许知晓当年陷害你父亲的幕后黑手。”夜色渐深,沈昭宁握紧了裴砚辞染血的手,她知道,这迷雾重重的真相,终于要被掀开一角,而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多的挑战与未知,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一定要救出父亲,让真正的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