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释之与左怀英回到乾阳宫里,他们两人本欲与李明冲告辞,却听内监相告,皇上感染了风寒,不便相见。
张释之便与左怀英于李明冲的寝殿外跪拜告别。李明冲在寝殿内听闻,心内五味杂陈,只觉得茫然若失。
此一别,或许永远不会再见了。
张释之与左怀英离开皇宫,随即去京城各家客栈寻找春和、景明等人的下落,连续找了三家客栈之后,终于找到了他们。
皇上亲封县主和上卿的旨意早己晓谕京城,因此,春和、景明和李捕头等人一见到张释之与左怀英,便围了过来,尽皆是一脸喜色地向他们齐声道贺。
李捕头在向左怀英与张释之道贺之后,便关心起了案件的审理结果,他看向张释之,关切地问道:“大人,那个太监是被谁杀的?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啊?”
张释之游目西顾,见客栈大堂内人多眼杂,便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此处多有不便,我们还是回客房再说。”
一帮人回到客房,张释之随手关上了房门,转身向李捕头说道:“太监王震是被淮南王的人杀死灭口的,幕后主使就是淮南王。”
李捕头闻言,大感震惊,脱口而出道:“淮南王行此悖逆之事,是有不臣之心,他是想造反啊!”
春和、景明互相对视了一眼,目光中都有隐忧。
景明看向左怀英,肃容问道:“小姐,你可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淮南王?”
左怀英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们出了大理寺之后,想见皇上一面都见不到。此案牵连甚大,我也不知道会如何处置。”
张释之坐在桌边,以手扶额,凝神静气地说道:“皇上和太后或许会派兵到淮南王的封地上抓人,但听闻淮南王性情暴躁,任性妄为,想必也不会乖乖束手就擒。又或者,皇上和太后会压下此事,徐徐图谋削藩。”
左怀英坐到了张释之的身旁,她沉思半晌,随即说道:“一个淮南王倒不至于能翻覆天下,但他若是能联手定西侯萧定佐,那就很难说了,毕竟定西侯有节制沿边兵马之权。”
张释之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此时,春和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她笑着问道:“张大人,小姐,我们先不谈这些国家大事了。我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浮梁啊?我想回去了。这京城的物价太高了。”
左怀英微笑不语,看向张释之。
张释之沉吟片刻后,朗声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离京。今夜大家好生歇息,明日起就要舟车劳顿了。”
春和与景明闻言,尽皆面露喜色。
时光缓缓流过。是日夜晚,左怀英本欲歇息,却忽然听到客栈外众声喧哗,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左怀英穿着一身白色中衣,推开窗户看向窗外。窗外寒风刺骨,她衣裳单薄,不禁冷得瑟瑟发抖。
只见客栈之外,有一群人聚首一处,其中一个布衣男子高声说道:“你们听到城门口的动静了吗?是有叛军围城了。”
一个稍矮的胖子恍然大悟道:“难怪入夜时分,那么多队人马往城门方向赶去呢!原来是打仗了,我原本还以为是寻常的警备防守。”
一个白面书生大感震惊,他一脸惊恐地说道:“是哪路叛军啊?怎么好端端地要造反呢?唉!但愿我军神勇抗敌,守得京城安稳如山。要不然,我们能往哪里逃呢!”
布衣男子瞥了一眼白面书生,面露不屑,说道:“听说是淮南王的人马。这才刚开始打你就怕了,我家祖上三代都是从军作战的军士,若是都像你这样怕,还怎么为国效力?”
左怀英听到“淮南王”这三个字,心中豁然明白过来,看来淮南王果真是畏罪起兵了。或许,从他们一行人马进京的那一刻起,淮南王就己经准备率军北上了。
这一战,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翌日。
张释之、李捕头等人都听闻了叛军围城的事。现如今,在这京城里,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想不知道都难。
如今,兵临城下,他们一行人想离开京城,己经是难于上青天了。张释之和左怀英迫于无奈,不得不继续在京城的客栈里停留。
此刻,左怀英正在房间里擦拭自己的宝剑,她的眉眼映照在剑身上,即使映照得不够清楚,却也依然能从剑上,看出她的眼神透着冷酷。
她现在对淮南王这个人,真的是恼恨到了极点。
张释之站在左怀英的身后,眉眼温煦地看着她。他心中想着,以怀英的性子,眼下定然是恨不能上阵杀敌泄愤。
如果女子能从军的话,怀英今早就会去兵部参军,一刻也不会犹豫。
左怀英收剑入鞘,转身看向张释之,目光如炬,她沉声道:“释之哥,我们去城门观战吧!”
张释之淡然一笑道:“你既然想去,那我只有舍命相陪了。”
不消多时,两人骑马赶到城门,城门处并没有预想中的杀声震天,可见战况并不十分激烈。城门守将王世锋见张释之一身官袍,身边又跟着个妙龄少女,便己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三个人虚礼客套了一番,守将王世锋便带着左怀英与张释之上了城楼。
左怀英到了城楼上,远远望去,只见城外旌旗招展,剑戟如林,在叛军的队伍中间,有一面九旄旗纛高高扬起,而铁骑拥卫之中,赫然有着一个身穿甲胄的年轻将领。
此时,年轻将领正半躺在车驾上,意态悠然,仿佛他不是身处战场,而是置身于风花雪月的温柔乡里。
猛听得鼓角齐鸣,一声响过一声。左怀英眉头一皱,只觉得刺耳至极。转眼之间,近百架越墙云梯在城外纷纷竖立,叛军兵将霎时间便如一窝蜂般地涌向城头。
守城将士们见状,各个举起兵刃,守在城墙边抗击进攻的叛军。霎时间,杀喊之声不绝于耳,城墙边将士们手起刀落,鲜血飞溅。
城楼之下,叛军的传令官正骑着快马奔驰来去,调兵攻城。忽然,那个传令官勒马停住,大声喊道:“众将士听命,统领有令,哪些人最先攻上城楼,便赐他们高官厚禄,若有不幸殒命者,统领也会厚待其家人。”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叛军的将士们闻言,一个个都精神振奋,更加不顾性命地进攻了起来。
左怀英见攻势越来越猛烈,心中暗暗焦急,脸上却仍是冷若冰霜,她游目西顾,见城楼上有一把闲置的强弩,便立即拿了过来。
“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射人先射马……”左怀英忽然想起了杜甫的诗。不,她不射马,战马无辜,发动战争的人才是真的可恶。
左怀英挽起铁弓,搭上一支羽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羽箭穿破飒飒冷风,飞射出去。
那传令官被羽箭透胸射中,转眼间便跌下马来。叛军见传令官轰然倒下,不禁军心动摇,攻势渐弱。
王世锋见状,满脸震惊地看着左怀英。他知道新封的平阳县主是草莽盐商之女,身怀武艺,却没想到她的箭术也如此惊人。当真是高手在民间啊!
张释之却是一脸平静,对于怀英的箭术,他早就见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