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沈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手上那点暗红漆屑!这老鬼不仅知道他昨夜验尸的发现,甚至知道他手里有那至关重要的漆屑!还“好心”地给他指了地方!
这哪里是什么当铺掌柜?这分明是盘踞在蛛网中心的老蜘蛛!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昨夜义庄里最隐秘的发现,恐怕都在这老鬼的注视之下!
沈骸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巨大的危机感和被窥视的愤怒瞬间攫住了他。他死死盯着刘掌柜那张在油灯阴影下如同鬼魅的脸,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掌柜却己经慢悠悠地转回了身,背对着他,重新拨弄起那油亮的乌木算盘。
“噼啪…噼啪…噼啪…”
单调而清脆的珠子碰撞声,再次填满了死寂的当铺,如同催命的更漏。
城东,“财源”赌坊。还没靠近,喧嚣的声浪己经扑面而来。
那是无数种声音混杂在一起的、令人头晕目眩的洪流。骰子在粗瓷碗里疯狂旋转、碰撞、跳跃的清脆噼啪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瓦片;骨牌被用力拍在硬木桌面上的“啪啪”脆响,带着一种宣泄般的狠劲;赢家歇斯底里的狂笑和输家绝望沙哑的咒骂、哀嚎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里爬出的群魔在咆哮;还有伙计拖着长调报点数的吆喝、铜钱银锭哗啦啦堆叠倾倒的金属摩擦声……所有的声音,都被这巨大而封闭的空间不断反射、放大、发酵,形成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杂着汗臭、劣质烟草味、酒气和铜锈味的浊浪,狠狠冲击着每一个踏入者的神经。
沈骸像一尾沉默的鱼,贴着油腻腻的墙壁,悄然滑入这片沸腾的浊海。他低着头,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那身洗得发白的仵作短褂,在这满眼绫罗绸缎、粗布短打的赌徒中,依旧显得格格不入,引来几道或好奇或鄙夷的短暂扫视。
他目标明确,避开那些围着大赌桌嘶吼叫嚣的人堆,径首穿过喧嚣的前堂,朝着后门的方向挤去。空气越来越浑浊,光线也越来越昏暗。赌坊的后巷,是阳光永远照不到的角落。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糊满油垢的小门,浓烈的馊臭和尿臊味瞬间取代了赌坊里的浊气,呛得人几乎窒息。狭窄的巷子,两侧是高耸的、布满污渍的青砖墙,墙根下堆满了腐烂的菜叶、散发着恶臭的泔水桶、以及各种辨不出原貌的垃圾。污水在坑洼不平的地面上肆意横流,汇聚成一条条黑绿色的、黏腻的小溪。
刘掌柜的话如同鬼魅的低语在耳边回响:“……第三个污水口下面……”
沈骸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过巷子两侧。找到了!就在巷子中段,靠近墙角的地面上,一个用几块破石板勉强盖着的方形洞口。污秽的黑水正从石板缝隙里不断渗出,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这就是第三个污水口。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硕大的老鼠在垃圾堆里肆无忌惮地翻找着食物,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赌坊后门那边传来的喧嚣,在这里显得沉闷而遥远。
沈骸没有丝毫犹豫。他走到污水口旁,屏住呼吸,蹲下身。强忍着那几乎令人晕厥的恶臭,伸手抓住那几块沾满滑腻污垢的石板边缘。
石板又冷又滑,入手冰凉。他用力一掀!
“哗啦——”
粘稠的、泛着诡异泡沫的黑绿色污水随着石板的移动涌了出来,溅了几滴在他挽起的裤脚上,留下深色的污迹。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