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被推进帐篷时,膝盖撞在矮案角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亲卫的脚步声在帐外站定,她立刻踉跄着扑向床榻,袖中装着碘伏和纱布的油纸包硌得手腕生疼——方才被押解时她用袖管死死拢住,生怕颠簸中掉出来。
“哗啦”一声,她掀开粗布枕头,把油纸包塞进去的瞬间,指尖触到枕芯里硬邦邦的草屑。
帐篷外突然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她吓得手一抖,半卷纱布从油纸里滑出来,露出雪一样的边角。
“咚——”
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苏昭猛地将枕头压上去,压得草屑在布里窸窣作响。
她退到帐角,后背贴紧冰冷的牛皮帐布,这才后知后觉想起萧承煜泛红的眼尾——他昨晚找她找疯了,连铠甲都没系好,发绳散了半绺,碎发上沾着草屑。
“苏姑娘?”
清晨的帐帘被掀起一道缝,带着药香的风灌进来。
柳青端着药碗跨进来时,苏昭正对着案上的铜镜发呆——镜中自己的眼睛肿得像两颗桃子,是昨夜缩在床角哭的。
“治外伤的金疮药。”柳青把药碗放在案上,目光扫过她泛青的手腕,“将军下手没轻重?”
苏昭下意识去捂手腕,却碰倒了案上的茶盏。
青瓷盏骨碌碌滚到床榻边,她弯腰去捡,枕头下的纱布跟着滑出半寸。
“这是...”柳青蹲下来,指尖刚要碰到纱布,苏昭己经抢先攥住,掌心沁出冷汗:“我...自己裁的棉布,擦药方便。”
“棉布?”柳青挑眉,屈指弹了弹她手中的纱布。
那布料薄得透光,经纬织得极密,在晨光里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本地布庄的棉纺最多织到三十缕,这怕不是有五十缕?”他忽然捏住纱布边缘搓了搓,“还有股怪味,像...像晒干的海水?”
苏昭喉结动了动。
那是碘伏的味道,现代药店特有的消毒水味。
她强笑着把纱布塞回枕头下:“可能...可能我洗的时候放了草木灰?”
柳青没接话。
他盯着她发僵的嘴角看了片刻,突然伸手扯开她的衣袖——腕上五道青紫色指痕,正是萧承煜昨夜攥出来的。“将军从前审敌特,用的也是这力道。”他的声音放轻了些,“苏姑娘,你最好别让他起疑。”
帐外传来号角声,柳青拎起药箱转身。
门帘落下时,苏昭看见他的影子在地上顿了顿,像是还想说什么,最终只留下一句:“药趁热喝。”
夜幕降临时,帐外的脚步声突然变了。
苏昭正蹲在火盆边热晚饭,听见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后颈立刻泛起细汗——是萧承煜的步频,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
帐帘被风卷开,他裹着一身寒气进来。
铠甲没穿,只着玄色中衣,腰间玉佩随着动作轻撞,发出清响。
苏昭下意识去摸枕头,却见他的目光早落在那微微鼓起的枕头角上。
“昨夜...”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含着块冰,“你去了哪里?”
苏昭喉咙发紧。
她想起凌晨穿越时后颈的灼烧感,想起现代雨夜里狂奔的自己,想起萧承煜泛红的眼尾和颤抖的指节。“我...”她攥紧裙角,“我做了个梦。”
帐中静得能听见火盆里炭块崩裂的声音。
萧承煜盯着她发颤的睫毛看了很久,突然伸手解下腰间玉佩。
羊脂玉在他掌心泛着暖光,他握住她的手,将玉佩按进她掌心里:“若它真能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他的拇指擦过她腕上的青痕,“那就别怕。”
苏昭抬头时,正撞进他深潭似的眼底。
那里没有怀疑,只有她看不懂的温柔。
她张了张嘴,却被他转身的动作堵了回去——他掀帘出去时,帐外亲卫的脚步声突然变远了些,像是得了什么指令。
深夜,苏昭摸黑从枕头下掏出玉佩。
月光透过帐帘漏进来,照得玉面浮起一层银霜。
她学着从前的样子,闭眼默念“现代”,后颈却只泛起极淡的热意,像被羽毛扫过。
“嗡——”
玉佩在掌心震动。
苏昭猛地睁眼,看见玉面浮起一道淡金色纹路,像活物似的爬过指节。
她心跳如擂鼓,试着又念了一遍“现代”,后颈的热意更明显了些,连带着玉佩都暖了起来。
“难道...”她对着月光举起玉佩,看见玉纹里流转的光,像极了现代夜市里卖的荧光石,“它是活的?”
帐外突然传来换岗声。“将军说今日起,苏姑娘去医帐不用通传。”是亲卫队长的声音,“看好了,别再让她跑丢。”
苏昭攥紧玉佩,掌心的热意顺着血管往全身窜。
她望着帐顶晃动的月光,忽然笑了——萧承煜给她的,不只是玉佩,还有...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