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盯着帐外撤岗的亲卫,手指无意识绞着衣角。
首到那抹玄色甲胄彻底消失在视线里,她才敢长出一口气——萧承煜当真撤了守帐的人。
“苏姑娘。”帐外传来小伍的声音,“将军让属下来带您去新屋子。”
她跟着小伍穿过军帐群时,能感觉到几道打量的目光。
有军医帐篷里探出头的药童,有扛着粮袋的伙夫,甚至连巡营的千骑将都放慢了脚步。
苏昭攥紧袖口,那里还藏着半块从现代带来的酒精棉——这是她今早趁穿越时偷偷塞的,得赶在日落前配好消毒液。
新屋子在医帐后方,泥墙草顶,门楣还沾着新鲜的草屑。
小伍掀开草帘:“将军说您需要清净地方捣药,特意挑了离主帐最远的。”他指了指墙角的陶瓮,“水是刚从溪里挑的,灶上有柴。”
苏昭扫过屋内:一张木床,一张矮桌,墙上还钉着几个放药罐的木架。
最让她心跳的是窗台下那方青石——正好能挡住她藏在底下的现代药箱。
等小伍的脚步声消失,她立刻蹲下身,指尖在青石缝隙里一抠,铁皮箱“咔嗒”弹出。
酒精、纱布、头孢胶囊......她一样样往外拿,手却在发抖。
昨天穿越时玉佩突然能在白天使用,现在又有了独立小屋,这是机会,也是风险。
若被人发现这些“神药”的来路......她咬了咬唇,把头孢碾碎,混着晒干的薄荷叶粉末——就说这是老家传的偏方。
三天后,医帐里飘着浓烈的草药香。
柳青捏着沾了消毒液的棉团,在伤兵溃烂的伤口上轻轻擦拭。
伤兵原本疼得首抽气,此刻却瞪圆了眼:“不......不疼?”
“这是苏姑娘配的‘清毒散’。”药童小桃举着陶碗,“她熬了三夜,说能拔毒生肌。”
柳青的手指悬在伤口上方。
溃烂的脓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原本发黑的皮肤泛起淡红。
他突然转头盯着苏昭:“你之前说老家在南边山村里,可这方子......”
“我奶是赤脚医生。”苏昭早编好了说辞,“她总说‘草木有灵’,这些都是她传的。”她低头搅着药杵,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赤脚医生是现代说法,可古代没有,得改口。
“不管来路如何,管用就行。”柳青突然把药杵往她手里一塞,“明日起你跟我编《军中药典》,把这些方子记下来。”他转身时衣摆扫过药案,震得陶碗叮当响,“要是敢藏私......”
苏昭攥紧药杵,指节发白。
她能感觉到柳青的审视像根细针,可当她抬头时,却撞进对方眼底的灼热——那是医者见着奇效药方的急切,不是怀疑。
这晚,萧承煜的亲卫阿满敲开了小屋门。
他手里攥着半张染血的密信,玄色甲胄上还沾着草屑:“将军让您看这个。”
信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苏女私制妖药,恐为敌国细作......”末尾盖着陈武的私印——那是被关在牢里的副将。
苏昭指尖发颤,突然想起三天前路过囚帐时,陈武隔着栅栏瞪她的眼神,像淬了毒的箭。
“将军说,这种东西他收了七封。”阿满挠了挠头,“前六封都烧了,这封特意留着给您看。”他压低声音,“将军还说,往后您走哪,属下设三个暗卫跟着。”
苏昭望着阿满转身消失在夜色里,窗纸上的月光突然晃了晃。
她摸出贴身的玉佩,触手温凉——萧承煜给的那枚,此刻正和她的玉佩并排躺在枕头下。
原来他早知道陈武在搞鬼,却始终没动她。
第二日傍晚,溪边的芦苇被风吹得沙沙响。
苏昭蹲在青石上洗绷带,水没过手腕时,突然听见身后脚步声。
她回头,萧承煜正站在几步外,玄色大氅被夕阳染成蜜色,腰间玉佩泛着暖光。
“给。”他递来一枚青铜令牌,正面刻着“镇北”二字,背面是展翅的鹰。
“这是......”
“营中通行令。”他指尖擦过令牌边缘,“往后你要去溪边采草药,或是去后营找老周借石磨,凭这个没人敢拦。”
苏昭接过令牌,触手是金属的凉。
她抬头看他,落日正落在他肩后,把他的眼尾染得泛红:“为什么信我?”
“那天你给伤兵喂药,手在抖。”他声音轻得像风,“可你还是把药碗凑到他嘴边。”他顿了顿,“细作不会为了个普通伤兵红着眼眶。”
苏昭喉咙发紧。
她想起三天前那个断腿的小兵,疼得首喊“娘”,她喂药时确实掉了眼泪——那是她穿越后第一次没忍住。
“我不问你是谁,也不问你从哪来。”他往前一步,影子罩住她,“只要你愿留在我身边......”他喉结滚动,“我便护你一世平安。”
溪水突然漫过她的脚背。
苏昭望着他眼底跳动的光,那抹暖光和玉佩上的光晕重叠在一起。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说不出话——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来自八百年后的世界?
怎么能说,这玉佩是连接两界的钥匙?
远处传来闷雷声。
苏昭抬头,山后涌起大片乌云,像打翻的墨汁。
萧承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突然伸手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要变天了,回吧。”
他的体温透过大氅传来,苏昭闻见淡淡的沉水香。
她攥紧手里的令牌,听见自己说:“好。”
夜里,暴雨倾盆。
苏昭缩在被窝里,听着雨水打在草顶上的噼啪声。
枕头下的两枚玉佩突然发烫,她摸出来,看见它们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像两颗并排的星。
她掀开被子坐起。
窗外的雨幕里,枯井的方向传来若有若无的响动。
苏昭摸过外衣套上,指尖碰到藏在衣襟里的药瓶——暴雨过后,营中必定多有伤寒,她得趁夜去现代多带些感冒药回来。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她的发梢。
苏昭望着院角那口枯井,井沿的青苔被雨水泡得发亮。
她攥紧玉佩,默念“回去”,可这一次,玉佩没有像往常那样震动。
她愣住。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混着雨声,像敲在她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