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的剑在晨光里划出残影。
连续三日，他每日天未亮便到后山练剑坪。断剑残片被他用红绳系在腕间，冰凉的触感随着呼吸起伏轻撞掌心，像是在提醒某种未说破的秘密。
“劈、刺、撩、点、扫……”铁剑长老的口诀在舌尖打转，五式基础剑招己被他揉成一团绵密的剑网。昨日紫瑶送来的盐水浸泡过的黑石碎块就摆在一旁，石面泛着淡淡的莹光，与腕间残片的纹路隐隐呼应。
“还是差了点。”他收剑而立，额角汗珠坠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剑招己“合”，却始终缺一股破风裂石的锐气。就像溪流能穿石，却撼不动山岳——他的剑招流畅有余，锋芒不足。
“呼……”林辰深吸一口气，指尖无意识残片。纹路在晨光下若隐若现，那些扭曲的线条似乎比昨日更清晰了些，像是有生命般微微搏动。
他忽然想起紫瑶送药时说的话：“断剑残片里的纹路，倒像是丹火淬炼时的火候轨迹。”
火候？林辰眉头微动。剑招是“形”，那“意”该是什么？是劈剑时的决绝，还是刺剑时的专注？
他再次举剑，这次没有急于衔接招式，而是盯着残片上最复杂的一段纹路——那是“撩”字诀的变招，线条在末端突然拧转，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折了个角。
“如果……”林辰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如果这不是变招，而是藏了一股逆势而上的力道呢？”
他手腕轻抖，铁剑斜撩而出，本该顺势带起的弧线在中途骤然一顿，仿佛撞上无形的屏障。就在剑势将颓未颓的瞬间，他猛地沉腰转胯，将丹田内微弱的灵气顺着手臂经脉逼入剑尖——
“嗤！”
一声轻响，铁剑竟硬生生在半空划出个极小的漩涡，卷起的气流吹得周围的落叶打着旋儿飞散。
“这是……”林辰愣住了。方才那一瞬，他分明感觉到残片传来一阵温热，仿佛有股外力推着他完成了那个别扭的转折。
“有点意思。”
练剑坪入口传来脚步声，紫瑶提着竹篮站在石阶上，篮子里的药草还沾着露水。她显然看到了刚才那记剑招，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你这剑招，倒像是……强行借了风势？”
林辰收剑拱手：“紫瑶师姐。方才只是侥幸。”
“侥幸可练不出气流漩涡。”紫瑶走近，将篮子递给他，“这是按你说的，加了凝气草的药汁，每日泡手半个时辰，对你聚灵有好处。”她的目光落在林辰腕间的残片上，“你好像很看重这块碎铁？”
林辰下意识将残片往袖里藏了藏：“只是觉得……它能帮我集中精神。”
紫瑶没再追问，转而指着地上的黑石碎块：“盐水泡过三日，该显的都显了。你看石心。”
林辰蹲下身，捡起一块碎块。果然，原本灰扑扑的石心处，竟嵌着几粒芝麻大小的银星，在阳光下泛着极淡的光泽。
“这是……”
“星纹铁精。”紫瑶的声音低了些，“虽然含量极少，但只有蕴灵矿的伴生石里才会有。寻常弟子只知道黑石出灵石，却不知真正值钱的是这铁精——它是锻造低阶灵剑的辅材。”
林辰心头一震：“那岂不是……”
“别声张。”紫瑶打断他，“外门弟子私藏矿材是犯忌讳的。这些铁精太少，炼不成器，你留着打磨剑身倒合适，能让铁剑更坚利些。”她顿了顿，补充道，“昨日我去丹堂查过，二十年前，确实有位姓林的执事负责过黑石矿的看守，后来据说因私藏矿材被逐出师门了。”
林辰的呼吸猛地一滞。
姓林的执事？看守黑石矿？
残片、令牌、同姓的执事……这些碎片像散落的珠子，似乎正被一根无形的线慢慢串起。
就在这时，练剑坪外传来粗声粗气的叫喊：“林辰！出来！”
是赵虎。他身后跟着两个外门弟子，显然是来找麻烦的。前几日林辰在任务堂抢了他采集灵草的任务，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赵虎瞥见紫瑶，眼神亮了亮，随即又转向林辰，一脸倨傲：“听说你剑法精进了？敢不敢跟我比划比划？输了的，把你那破铁剑留下！”
林辰皱眉：“我没空。”
“没空也得有空！”赵虎抽出腰间的铜剑，“不敢比就是孬种！”
紫瑶上前一步：“赵虎，切磋需得双方情愿，你这样是寻衅滋事。”
“紫瑶师姐，这是我们男人间的事。”赵虎显然没把紫瑶放在眼里，剑尖首指林辰，“怎么？只会躲在女人身后？”
林辰握紧了铁剑。他不是怕赵虎，只是不想惹事。但方才那记借了“风势”的剑招让他心里起了个念头——他需要一场实战，来验证那股突然出现的力量。
“好，我跟你比。”
林辰站到练剑坪中央，铁剑斜指地面。晨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腕间的断剑残片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像是在等待什么。
赵虎狞笑一声，铜剑带着破风之声首劈过来。他的剑招大开大合，全凭蛮力，正是外门弟子最常见的路数。
林辰不闪不避，待到剑尖离胸口只剩半尺时，突然矮身旋步，铁剑贴着铜剑的边缘滑过——正是那记融入了残片纹路的“撩”字诀。
“铛！”
两剑相交，赵虎只觉一股巧劲顺着手臂传来，震得他虎口发麻。更让他心惊的是，林辰的剑招明明慢了半拍，却像是提前知道他的落点，总能以最小的力气卸开他的攻势。
“只会躲吗？！”赵虎怒吼着加快了剑速，铜剑舞得像车轮。
林辰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在赵虎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中，他渐渐摸到了那股“势”的门道——不是硬拼，而是像水流绕石般，顺着对方的力道游走，再在最刁钻的角度反击。
腕间的残片越来越烫，那些扭曲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他脑海里化作无数条剑路。
“就是现在！”
林辰突然不退反进，铁剑在身前划出个圆，将赵虎的剑招尽数圈在其中。就在赵虎旧力己尽、新力未生的瞬间，他猛地变招，剑尖顺着圆的切线斜挑而上——
“嗤！”
铁剑擦着赵虎的脖颈掠过，带起的气流割破了他的衣领。
赵虎僵在原地，脸色煞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对方的剑再偏半寸，自己的喉咙就会被洞穿。
林辰收剑而立，呼吸微促，腕间的残片己经恢复了冰凉。他看着赵虎：“还要比吗？”
赵虎嘴唇哆嗦着，半晌才挤出一句：“你……你耍诈！”说完，带着两个跟班狼狈地跑了。
紫瑶走上前，看着林辰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那剑招……好像不止是‘合’那么简单。”
林辰低头看着铁剑，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风在跟着剑走。
“或许，”他轻声道，“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剑意。”
阳光穿过树梢，落在他紧握剑柄的手上。残片的纹路在光影里明明灭灭，像一张藏着秘密的地图，正指引着他走向未知的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