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支队的晨会上，老李正在汇报赵峰案的后续进展，我的目光却落在秦薇袖口的咖啡渍上。林晚的记忆碎片像温水泡开的茶叶，慢慢舒展——那是上周秦薇熬夜整理卷宗时打翻的手冲咖啡，她当时皱着眉擦拭的样子，和高中相册里陆明宇打翻牛奶时的表情重叠在一起。
“沈队有意见？”秦薇突然抬头，目光在我脸上停顿半秒，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这个动作让我想起林晚日记里的话：“薇薇紧张时会摸袖口，像只揣着手帕的猫。”
我摇摇头，翻开面前的案卷，纸页间掉出半张照片，是矿洞坍塌前拍到的铜镜残片，背面的刻痕在阳光下泛出浅金色。技术队的鉴定报告显示，这些刻痕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残留的DNA与林晚完全匹配。
散会后，秦薇的办公室飘来白菊的清香。她正将一束白菊插进青瓷瓶，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桌面，晕开的水渍形状像极了双生镜的裂痕。“今天是林晚的忌日。”她的声音很轻，“孤儿院的老院长说，她生前最喜欢白菊。”
我看着她将照片摆进相框——是林晚高中时的单人照，背景里的老槐树下，年幼的沈拓正踮脚够槐花。这个发现让我心脏猛地一跳：原来我们早就见过，在彼此都不知道对方存在的年月里。
“陈立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秦薇突然递来份文件，死者胃里的残留物除了铃铛子，还有半张撕碎的照片，拼起来能看到镜渊中央的石台上，刻着“兄妹魂，共归处”。她的指尖在“兄妹”二字上停顿，“技术队说，这是林晚的笔迹。”
林晚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她坠楼前在天台水箱里藏的，除了U盘还有半块铜镜，背面用红漆写着“哥，小心镜中影”。当时只当是胡话，现在想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和沈拓的关系。
“档案室收到个匿名包裹。”老李抱着个牛皮纸箱走进来，箱子里装着堆泛黄的信，邮票日期都是十年前，“寄件人是陈慧，收件人写着‘沈拓亲启’。”
信里的字迹娟秀却有力，记录着陈慧从护工到母亲的挣扎：“你父亲说双生镜会带来灾祸，可我只想让晚晚活下去……”其中一页画着面铜镜，镜中映出两个孩童的身影，手牵着手站在老槐树下。
“这是陆明宇的笔迹。”秦薇指着信纸边缘的小画，是只衔着红绳的鹰，和他手腕上的纹身一模一样，“他一首在模仿陈慧的字，这些信里掺着他的笔迹。”
我突然想起林晚手机里的录音，背景音里除了铜镜转动声，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轻响。原来陆明宇早就篡改了信件，故意误导陈慧启动镜渊仪式。
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档案室，秦薇突然指着窗台上的仙人掌——那是她从沈拓公寓搬来的，此刻竟开出朵嫩黄色的花。“林晚的日记里说，仙人掌开花代表‘新生’。”她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花瓣，“像不像你现在的样子？”
我看着镜中自己的脸，沈拓的轮廓里藏着林晚的柔和，像两块拼合的镜子。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孤儿院老院长发来的照片：老槐树下新立了块石碑，刻着“林晚之墓”，碑前摆着两束花，白菊旁是沈拓最爱的黑咖啡。
“去现场看看？”秦薇抓起外套，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光，“赵峰的同伙在码头仓库藏了批新型毒品，交易时间就在今晚。”
码头的风带着咸腥味，我蹲在集装箱后观察动静时，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秦薇伸手扶我的瞬间，对讲机里传来老李的声音：“秦队，查到了！赵峰的上线代号‘镜主’，就在交易现场！”
交易的暗号是“镜子里的花”，当穿黑风衣的男人说出这句话时，我认出他袖口的银质铃铛——和王志强手腕上的红绳铃铛同款。秦薇的枪响得干脆利落，男人转身逃跑时，风衣下摆扫过堆木箱，露出里面的铜镜，镜面正对着我们。
“小心！”我猛地将秦薇扑倒，铜镜射出的寒光擦着她的耳际飞过，击碎了身后的集装箱锁。男人趁机钻进暗门，我追过去时，看到暗门后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全是秦薇的侧脸，每张照片的角落都画着面小镜子。
“这些是陆明宇贴的。”秦薇捡起张掉落的照片，背面写着“镜主亲启”，“他把‘镜主’当成了精神寄托，就像林晚偷拍你一样。”
暗门尽头的密室亮着盏孤灯，中央的石台上摆着面完整的双生镜，镜面映出的人影却不是我们——是沈拓父亲和陈慧站在老槐树下，手里牵着年幼的我和林晚。
“这是记忆镜的残片。”秦薇的指尖抚过镜面，“能照出最珍贵的往事。”她突然转身，目光撞进我眼底，“沈拓，你有没有觉得，林晚从未离开？”
我看着镜中重叠的人影，突然笑了。林晚的记忆里，秦薇总在加班时多泡一杯咖啡，说“万一有人来呢”；沈拓的记忆里，我总在秦薇出任务前检查她的配枪，嘴上说着“别拖后腿”，心里却在祈祷平安。
离开码头时，天边泛起鱼肚白。秦薇的车在孤儿院门口停下，老院长正给老槐树浇水，树影在晨光里摇晃，像林晚偷拍照片里的光斑。“孩子们说，昨晚看到槐树下有个穿白裙子的姐姐，在对穿警服的哥哥笑。”
秦薇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去吃早饭吧。”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知道有家面馆，葱花给得特别足。”
我看着她耳后的痣在阳光下泛出浅金色，突然明白林晚最后的祝福——那些藏在偷拍照片里的牵挂，那些写在日记里的惦念，早就通过镜子，悄悄融进了我们的生命里。
面馆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秦薇正将碗里的葱花挑给我，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窗外的车水马龙里，我仿佛看到林晚的影子站在街角，对着我们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进晨光里，像颗终于找到归宿的星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