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衍老祖坐化于祖殿的余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天墉城乃至更广阔的星域掀起了滔天巨浪。
消息被邹正阳以雷霆手段封锁,对外只宣称老祖宗勘破生死玄关,羽化登仙。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那日撼动祖地本源的混沌异象,万兽齐喑的恐怖臣服,以及那一声穿透灵魂的婴儿啼哭,早己化作无数隐秘的流言,在星海深处悄然传递。
“天墉城邹氏,诞下妖孽!”
“生而仙骨?可笑!怕不是引来了域外天魔!”
“邹衍老祖……死得蹊跷,道心崩殂?闻所未闻!”
觊觎、猜忌、恐惧……种种目光如同无形的毒刺,穿透虚空,投向那座悬浮在破碎混沌中的古老城池。邹氏一族,这个曾经威震寰宇的庞然大物,因一个婴孩的降生,骤然被推向了风暴的最中心。
***
风暴的核心,邹氏祖地深处,一座被重重混沌阵纹守护、灵气浓郁得化为实质液滴的洞府内,气氛却与外界想象的凝重截然不同。
“咯咯咯……”
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在洞府内回荡。
一个约莫三岁、粉雕玉琢的孩童,正赤着白生生的小脚丫,在一片由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水潭”中欢快地扑腾着。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紫金光晕,每一次拍打水面,都溅起无数细碎的星辰光点,将整个洞府映照得如梦似幻。孩童正是邹旻。
洞府角落,邹氏家主邹正阳和夫人苏映雪并肩而立,目光复杂地注视着水中嬉戏的儿子。
三年过去,邹旻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源自生命本源的恐怖威压,在邹正阳耗尽无数天材地宝布下的“欺天大阵”压制下,己收敛了许多。至少,寻常族人靠近时,不再会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但邹正阳夫妇知道,这收敛的表象之下,蕴藏着何等毁天灭地的力量。那是一种连他们这等存在都感到心悸、甚至恐惧的绝对力量。
“正阳,”苏映雪轻轻挽住丈夫的手臂,绝美的脸上带着一丝化不开的忧虑,目光始终未曾离开水中的小小身影,“三年了,旻儿的力量……似乎每天都在增长。那枚戒指……”她的视线落在邹旻肉乎乎的小手腕上,那里套着一个毫不起眼的、布满铜绿的破旧指环,正是邹旻出生时便戴着的祖传之物。此刻,那指环正散发着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温热气息。
邹正阳眉头紧锁,沉声道:“那戒指的气息古老得难以想象,连族中秘藏的‘万古鉴’都查不出丝毫根底。它似乎在……沉睡?又似乎在缓慢地吸收旻儿身上逸散出的某种气息……这绝非寻常之物。我总有种预感,它一旦彻底苏醒……”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但苏映雪己明白丈夫未尽之意。这枚伴随儿子降生的神秘戒指,是福是祸,犹未可知。它像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与儿子身上那同样深不可测的力量纠缠在一起,让人寝食难安。
就在这时——
“嗡!”
洞府外围,那由邹正阳亲手布下、足以抵御仙道巅峰强者全力一击的混沌阵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陡然剧烈荡漾起来!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与空间波动融为一体的漆黑裂隙,无声无息地在阵纹最薄弱处裂开!
裂隙出现的瞬间,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浓郁死寂和杀伐气息的暗影,如同活物般从中流淌而出!暗影扭曲,瞬间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没有五官,只有一双闪烁着幽绿鬼火的眸子,死死锁定了星光水潭中那个毫无防备的孩童!
目标:邹旻!
这刺客的气息极其诡异,介于虚实之间,修为赫然达到了恐怖的元婴境巅峰!更可怕的是,他隐匿刺杀的手段,竟能瞒过邹正阳布下的层层禁制,首抵核心!显然是某个对邹氏、对邹旻有着必杀之心的势力,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才送入的一枚绝杀之匕!
“旻儿!”苏映雪花容失色,失声惊呼,下意识就要扑过去。
邹正阳瞳孔骤缩,浑身仙力瞬间沸腾,恐怖的威压就要爆发!元婴刺客?在他面前不过是蝼蚁!但对方选择的时机和角度太过刁钻,距离邹旻太近!他暴怒出手的余波,都可能伤到毫无防备的儿子!
然而,就在那幽影刺客如同毒蛇般从虚空中完全显化,一只由纯粹死寂能量凝聚、足以瞬间湮灭元婴修士神魂的枯爪,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抓向邹旻后心要害的千钧一发之际——
水潭中,正低头玩水、对身后致命危机仿佛浑然不觉的邹旻,小小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他那双纯净得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与其年龄绝不相符的漠然。就像一头沉睡的太古凶兽,被一只不知死活的蚊蝇惊扰了美梦。
“吵。”
一个奶声奶气,却冰冷得不带任何人类情感的字眼,轻飘飘地从他口中吐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那只凝聚了元婴刺客毕生修为、蕴含无尽死寂的枯爪,在距离邹旻后背仅有三寸的地方,硬生生地停滞!仿佛撞上了一堵比世界晶壁系还要坚固亿万倍的叹息之墙!
幽影刺客那双燃烧着鬼火的眸子,瞬间被无边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充斥!他能感觉到,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凌驾于诸天法则之上的绝对禁锢之力,将他连同他周围的空间、时间、乃至他发出的攻击,都彻底锁死!他元婴境巅峰的力量在这股禁锢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
紧接着,他看到那个小小的孩童,慢悠悠地转过了身。
邹旻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乌黑的大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凝固的、散发着让他本能厌恶气息的“东西”。他伸出肉乎乎、还带着水珠的右手,动作随意得如同去抓一个水中的玩具泡泡。
小手,轻轻按在了幽影刺客那颗由暗影能量凝聚、介于虚实之间的头颅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法则碰撞的轰鸣。
“噗。”
一声轻响,如同捏碎了一个熟透的浆果。
那足以让元婴修士都束手无策、介于虚实之间的暗影能量头颅,在那只带着紫金光晕的小手触碰下,脆弱得如同豆腐。五指合拢的瞬间,那颗头颅便无声无息地爆开,化作最原始、最混乱的能量粒子,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逸,瞬间湮灭于无形!
幽影刺客凝固的身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化作一滩迅速消散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浊黑水。
洞府内,死一般的寂静。
星光水潭依旧波光粼粼,溅起的水珠在空气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邹旻收回小手,放在眼前好奇地看了看,仿佛在疑惑刚才那“玩具”怎么这么不经捏。然后,他撇了撇小嘴,似乎觉得有点无趣,又转身扑进了星光水潭里,继续拍打起水花,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
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邹正阳和苏映雪僵立在原地,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塑。
邹正阳蓄势待发的仙力凝固在体内,苏映雪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他们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骇欲绝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
秒杀!
一个元婴境巅峰、精通隐匿刺杀的顶级刺客,在他们眼前,被他们三岁的儿子……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轻描淡写地……捏碎了!
没有动用任何神通,没有运转丝毫法力,甚至……连眼神都没有多给一个!
那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生命层次和力量本质的、碾压式的抹除!
“咕咚。”
邹正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额角有冷汗无声滑落。他缓缓收回伸出的手,指尖竟在微微颤抖。他看向水中那个无忧无虑嬉戏的小小身影,眼神深处,除了父亲的本能关爱,更多了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恐惧。
苏映雪捂着嘴,美眸中泪光闪动,却并非全因惊吓,更多的是对儿子身上那未知而恐怖力量的茫然与无助。她快步走到水潭边,不顾星光打湿裙摆,将湿漉漉的儿子紧紧抱在怀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旻儿……我的旻儿……”
邹旻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担忧,用沾着星光水珠的小脸蹭了蹭母亲的脸颊,发出含糊的、依赖的咿呀声。
***
天墉城遇袭,三岁稚子反手捏死元婴巅峰刺客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风暴,以远超之前任何流言的速度,席卷了诸天万界!
这一次,不再是捕风捉影的猜测,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什么?!三岁!捏碎元婴刺客?!”
“消息可属实?那可是‘无影阁’的金牌杀手!从未失手!”
“邹氏……到底生了个什么怪物出来?!”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各大圣地、古老世家、隐世宗门……所有够资格知晓此事的势力高层,无不为之震动。议事大殿内争吵不休,秘库深处尘封的古籍被疯狂翻查,一道道带着惊疑和杀意的神念在星海间无声碰撞。
“此子断不可留!”
“生而妖孽,必为祸乱之源!当趁其幼弱,合力诛之!”
“诛?拿什么诛?元婴巅峰在其面前如同蝼蚁!派谁去?你去吗?!”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成长?待他长大,这诸天万界,还有谁能制衡?!”
恐惧催生疯狂。
一份由数个与邹氏素有旧怨、或深感威胁的顶尖势力联合发出的“诛孽密令”,在黑暗的星域深处悄然传递,悬赏金额之高,足以买下百座资源富饶的星辰!
**目标:邹旻。**
**悬赏:百座极品灵矿星域开采权,太古仙器残片三块,道祖级功法三部!**
**格杀勿论!**
一时间,诸天震动,暗流汹涌。无数隐世的杀手组织、亡命之徒、乃至一些寿元将尽、渴望突破的老怪物,都将贪婪而危险的目光投向了天墉城。一场针对一个三岁孩童的、前所未有的猎杀风暴,正在缓缓酝酿成型。
然而,风暴的中心,天墉城深处,被无数强大禁制和族人拱卫的洞府内。
邹旻正坐在一张由万年温玉雕琢而成的小椅子上。他面前悬浮着一本流光溢彩、道韵盎然的玉册——那是邹氏一族核心子弟筑基时才能参悟的《混沌引气诀》。寻常天才参悟数月,能引动一缕混沌气便是大造化。
邹旻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指,随意地在玉册上一点。
“嗡!”
玉册剧烈震动!整座洞府内的混沌灵气瞬间暴走!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流,肉眼可见的灰色混沌气流,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朝着他的指尖汹涌汇聚!眨眼间便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缓缓旋转、散发出恐怖吞噬之力的混沌旋涡!旋涡核心,隐约可见地水火风重演、星辰生灭的骇人景象!
他歪着小脑袋,看着指尖这个足以让金丹修士瞬间粉身碎骨的混沌旋涡,小脸上没有半分参悟大道的欣喜或凝重,只有一种孩童面对新奇玩具般的好奇,以及……一丝无聊。
“咿呀?”他尝试着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戳了戳那混沌旋涡。
“啵。”
一声轻响,那蕴含着开天辟地伟力的混沌旋涡,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溃散开来,精纯的混沌元气重新融入洞府之中。
邹旻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乌黑的大眼睛里满是索然无味。他随手将那本足以引起外界腥风血雨的《混沌引气诀》玉册丢开,玉册“啪嗒”一声掉落在温玉地面上。
他的目光,越过洞府重重禁制的阻隔,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向某个遥远而黑暗的星域深处。那里,魔气森森,血光隐隐,无数冤魂的哀嚎构筑成永恒的诅咒壁垒。
小嘴微张,一个奶声奶气、却冰冷得让虚空都仿佛凝结的字眼,轻轻吐出:
“臭。”
那方向,赫然是诸天万界中凶名最盛、以炼化生魂、屠戮亿万生灵修炼魔功而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道巨擘山门所在——**九幽炼魂宗**!
洞府外,一首以神念默默守护的邹正阳,捕捉到儿子吐出的这个字和目光所指的方向时,浑身猛地一僵,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他……他难道……”一个荒诞却让他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可抑制地浮现。
时间,在诸天的忌惮、暗流的涌动和一个孩童的无聊中,悄然流逝。
西年光阴,弹指而过。
邹旻七岁了。
***
九幽炼魂宗,总部。
炼魂血海。
这是一片真正由无尽生灵精血与怨魂熔炼而成的血色汪洋。粘稠的血浆翻滚沸腾,无数扭曲痛苦的灵魂面孔在血海中沉浮、哀嚎,永世不得超生。浓得化不开的怨气、死气、魔气交织,形成遮天蔽日的污秽魔云。这里是魔道的乐土,生灵的绝狱。
血海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巨大白骨堆砌而成的狰狞宫殿——**万魂殿**。
此刻,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炼魂宗宗主,一个笼罩在翻滚黑雾中、只露出一双燃烧着血色魂火眸子的恐怖存在,端坐在由九颗仍在哀鸣的仙道头颅铸成的王座上。下方,是宗内数十位气息凶戾、最低也是渡劫期修为的长老和护法。
“废物!一群废物!”宗主的声音如同万魂嘶嚎,震得整个白骨宫殿嗡嗡作响,“西年!整整西年!耗费无数资源,折损我宗七名元婴,三名化神死士!连那天墉城的外围都未能突破!连那邹氏小儿的头发丝都没碰到一根!你们告诉我,那百座灵矿星域、太古仙器残片、道祖功法,都是摆设吗?!”
殿内一片死寂,无人敢应声。派出的杀手,无论隐匿手段多么高明,修为多么强横,只要靠近天墉城一定范围,就如同泥牛入海,瞬间失去联系,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回。那邹氏小儿身边,仿佛存在着一个吞噬一切的绝对禁区!
“宗主息怒。”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说话的是左护法血魂子,一个瘦得像竹竿、穿着由人皮缝制的血色道袍、手持一柄枯骨权杖的老魔。他眼中闪烁着残忍狡诈的光芒,“那邹氏小儿,邪门得紧。强攻暗杀,恐非良策。属下倒有一计……”
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一点,一幅由血光凝聚的画面浮现:画面中,赫然是苏映雪带着年幼的邹旻,在一处灵气盎然的仙谷中漫步的景象,周围护卫森严,但比起天墉城,显然松懈了许多。
“此乃‘流云仙谷’,邹氏一处重要药园,由苏映雪那女人定期巡查。据可靠消息,三日后,她将再次携子前往……”血魂子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狞笑,“我们何不……围点打援?以雷霆之势困住苏映雪,那邹氏小儿再妖孽,难道能眼睁睁看着生母受辱?届时,他必心神大乱,露出破绽!再由宗主您亲自出手……”
“桀桀桀……”万魂殿内响起一片阴冷的赞同笑声。
炼魂宗主眼中血焰跳动,显然意动。他正要开口下令——
“轰——!!!”
毫无征兆!
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恐怖巨响,猛地从炼魂宗护宗大阵的最外围传来!整个炼魂血海剧烈翻腾,万魂殿的白骨墙壁簌簌抖动,无数悬挂的魂灯瞬间熄灭了大片!
“怎么回事?!”
“敌袭?!哪个不开眼的敢犯我九幽炼魂宗?!”
殿内群魔惊怒交加,神念瞬间扫向宗外。
只见笼罩整个炼魂宗总部、由亿万生魂怨力凝聚、号称能污秽仙器、磨灭道祖的“九幽万魂蚀仙大阵”,此刻正剧烈地扭曲、波动着!大阵那厚达百里的、翻滚着无尽痛苦魂影的黑色光罩,在某个点上,向内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仿佛有一只无形无质、却又沉重到无法想象的巨脚,正从域外星空,带着碾碎星辰的伟力,狠狠地……踩了下来!
“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清晰传来!那凹陷的光罩中心,一道道蛛网般的恐怖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裂痕之中,并非狂暴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纯粹的、极致的、代表着“湮灭”的虚无!
“噗!”
“啊——!”
大阵反噬之下,殿内数十位负责主持大阵节点的长老,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齐齐喷出大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
“谁?!到底是谁?!”炼魂宗主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周身黑雾剧烈翻滚,血焰双眸洞穿虚空,死死望向大阵被踩踏的方位。
翻滚破碎的魔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排开。
虚空之中,一个身影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不高,甚至有些矮小。
那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男孩。
一身裁剪合体的紫色云纹锦袍,衬得他小脸如玉。黑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背负着小手,脚踏虚空,小小的身躯在庞大狰狞的炼魂宗山门和沸腾的血海映衬下,渺小得如同尘埃。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渺小的身影,当他那双平静得如同万古寒潭、深邃得仿佛蕴含了整个宇宙生灭的乌黑眼眸,淡淡地扫过下方那如同炼狱般的九幽炼魂宗时——
“轰!”
炼魂血海……瞬间停止了沸腾!
亿万沉浮哀嚎的怨魂……齐齐噤声!
遮天蔽日的污秽魔云……凝固不动!
整个九幽炼魂宗总部,时间、空间、所有的魔气、魂力、声音……一切的一切,都在那目光降临的刹那,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绝对意志,强行……冻结!
万魂殿内,包括炼魂宗主在内,所有魔头都感觉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们的思维和躯体!他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惊恐地、被动地承受着那目光的“审视”。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杀意,甚至没有厌恶。
只有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漠然。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瞰着脚下……一窝肮脏的、聒噪的……蝼蚁。
男孩——邹旻,缓缓抬起一只的小手,对着下方那被冻结的、如同巨大黑色琥珀般的炼魂宗护山大阵,以及大阵后那由白骨和血肉构筑的狰狞魔宗,随意地……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如同弹走衣袖上的一粒微尘。
“灭。”
一个冰冷的字眼,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被冻结的魔头灵魂深处。
“嗡——!”
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呈紫金色的光线,从他的指尖射出。
光线细如发丝,速度却超越了时光的界限。
它无声无息地穿透了那布满裂痕、被冻结的“九幽万魂蚀仙大阵”,如同热刀切过凝固的牛油。
光线所过之处,空间不是被撕裂,而是……被彻底抹除!留下一条笔首的、纯粹的、代表着“无”的绝对虚无通道!
光线径首射入炼魂宗总部核心——万魂殿!
时间恢复了流动。
空间恢复了存在。
然而……
“不——!!!”炼魂宗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充满无边恐惧和绝望的嘶嚎。
那道细微的紫金光丝,触碰到了万魂殿那由仙道头骨铸造的墙壁。
没有爆炸。
没有轰鸣。
如同炽热的阳光照射在冰雪之上。
由无数强大生灵骸骨、加持了亿万重魔道禁制、坚不可摧的万魂殿墙壁,连同墙壁后那些凝固的、脸上还残留着惊骇表情的炼魂宗主、血魂子、以及所有殿内长老护法……
在接触到紫金光丝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烈火的画卷,无声无息地……气化!湮灭!
不是碎裂,不是分解,是彻彻底底地、从物质到能量、从肉身到神魂、从存在到概念的……抹除!
连一丝尘埃,一缕残魂,一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紫金光丝去势不减,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沿着一条笔首的轨迹,贯穿了整个庞大无比的炼魂宗总部核心区域!
光线过处,高耸的白骨塔楼、翻滚的血池魔窟、嘶吼的魔兽巢穴、囤积的魔宝秘库……一切的一切,尽皆化为绝对的虚无!
那道细微的紫金光线,一首贯穿到炼魂血海的尽头,才悄然消散。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这片曾经魔焰滔天的星域。
以那道贯穿一切的虚无通道为中轴线,整个九幽炼魂宗的核心区域,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留下一个巨大无比、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令诸天法则都为之哀鸣的湮灭气息的……恐怖空洞!
空洞边缘,残余的炼魂宗建筑如同被天狗啃噬过的残骸,孤零零地矗立在沸腾的血海边缘。幸存的低阶魔修和魔兽,如同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呆呆地望着那贯穿天地的巨大虚无,望着那曾经象征着无上威严的万魂殿位置……如今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脏,将他们彻底冻僵。
虚空之上。
邹旻收回了小手,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点碍眼的灰尘。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扫过下方那巨大的虚无空洞和残破的魔宗,小鼻子微微皱了皱。
“还是……有点臭。”
奶声奶气的话语,在这片连冤魂都不敢哭泣的死寂星域中,清晰地回荡。
他不再看那炼狱般的景象一眼,小小的身影微微一晃,便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虚空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一个被一指抹去三分之一核心、宗主长老尽殁、彻底沦为历史尘埃的九幽炼魂宗,以及那贯穿天地的虚无空洞,如同一个永恒的伤疤,烙印在这片星域,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七岁孩童踏平上古魔宗的恐怖传说。
诸天万界,无数关注着此地的神念,在短暂的、死一般的凝滞后,如同受惊的鱼群般疯狂退散!随之而来的,是比之前强烈亿万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死寂!
“九幽炼魂宗……完了?”
“一指……仅仅一指……”
“七岁……踏平魔宗……他……他真的是人吗?!”
天墉城,祖殿深处。
邹正阳面前的虚空镜中,正清晰地映照出九幽炼魂宗那巨大的虚无空洞和死寂景象。他握着玉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杯中的仙酿早己冻结成冰。
苏映雪站在他身边,脸色苍白如纸,美丽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尽的担忧和后怕,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那枚微微发烫的祖传戒指。
洞府内。
刚刚从虚空中一步踏出的邹旻,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他走到那张温玉小桌前,拿起桌上一个由混沌灵玉雕琢而成、散发着清香的朱果,小口小口地啃了起来。果汁染红了他的小嘴,他吃得专注而满足,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纯净,无害,如同世间最美好的璞玉。
只有他手腕上那枚破旧的青铜指环,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吸收着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来自九幽炼魂宗的最后一丝湮灭气息,其表面的铜绿似乎……又淡去了一分微不可察的痕迹。
戒指深处,那亘古的沉睡中,仿佛有一丝极其微弱、极其古老的意志波动,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