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捧着那份烫金合同,指尖在"宋代青瓷修复专项基金"几个字上轻轻颤了颤。
文件夹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却浑然不觉——顾霆深眼尾的细纹在暖黄路灯下若隐若现,那是她从前在财经杂志上从未见过的柔软。
"顾总..."她喉咙发紧,尾音被晚风吹散。
顾霆深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指腹扫过她耳后薄红的皮肤:"叫我名字。"他的声音比白天在办公室里低了三度,像浸了温水的玉石,"别紧张,我只是想参与你的世界。"
苏晚后颈的汗毛轻轻竖起来。
她想起上周在修复室,自己蹲在梯子上够明代绣品,一回头就撞进他怀里;想起前天早晨桌上突然出现的桂花糕,包装纸上用马克笔歪歪扭扭画着小太阳——原来都不是巧合。
"那你为什么要安排心理咨询?"话出口时她才惊觉,原来这疑问在心里攒了半月。
那天馆长说顾氏要给修复组配心理顾问,她躲在茶水间听见同事笑"苏老师太闷,顾总怕她憋出病",耳尖烧了一整天。
顾霆深的拇指蹭过她发间的碎发,眼尾扬起极淡的笑:"上个月你修元青花梅瓶,连续熬夜三天,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他指腹点了点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你总把情绪都锁在玻璃柜里,我想看看里面装的是糖,还是..."他顿了顿,喉结滚动,"还是你一个人扛着的苦。"
苏晚的睫毛剧烈颤动。
她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晚晚要自己走很长的路",想起修复室里同事说"苏老师像文物一样安静",想起顾霆深第一次出现在修复室时,她连镊子都握不稳——原来他早把这些都看进了眼底。
"其实我一首觉得..."她声音发涩,指甲掐进掌心才没让眼泪掉下来,"我配不上你。"
话音未落,她被带进一片带着雪松香气的怀抱。
顾霆深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心跳声透过毛衣震得她耳膜发颤:"十二岁那年我被绑在废弃仓库,是你翻窗进来,用书包里的考古图册引开看守。"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后,"你举着碎瓷片抵着自己脖子说'我爸是文物局的,你们动我就等着蹲大牢'时,我就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勇敢的姑娘。"
苏晚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洇湿他灰毛衣的领口。
原来他记得,原来他连她当时强装镇定的破绽都记得——那天她抖得厉害,碎瓷片割破了掌心,血珠滴在青砖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喵——"
一声软乎乎的叫唤从脚边传来。
苏晚抽了抽鼻子低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正用脑袋蹭她磨破的运动鞋,肉垫按在她脚背上,暖得像团棉花。
"它好像很喜欢你。"顾霆深松开怀抱,却没退开半步,手臂虚虚环在她腰后,眼尾还沾着她刚才蹭的泪渍。
苏晚蹲下身,小猫立刻往她手心里钻,粉色小舌头舔她指尖:"可能它也想找个家。"她想起上个月在博物馆后巷喂过这只猫,当时它缩在纸箱里,耳朵上有道小伤口。
顾霆深在她身边蹲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那我们一起养它吧。"他说"我们"时尾音微扬,像在确认什么珍贵的约定。
小猫突然跳上顾霆深的膝盖,肉垫踩在他昂贵的毛衣上,留下几个浅灰色的小爪印。
苏晚慌忙去抱,却被他按住手腕:"别擦。"他低头看着小猫,眼尾的笑纹更深了,"这是它认主的印记。"
夜色渐浓,小区里的路灯次第亮起。
顾霆深起身时拉了她一把,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薄外套渗进来,像团不会熄灭的火。
他没有松开手,指腹轻轻她腕骨:"苏晚,我不想再等了。"
他的拇指按在她脉搏跳动最急的地方,像在丈量时间:"十二岁到二十八岁,我找得太苦。
这一次,我要光明正大地把你留在身边。"
苏晚仰头看他。
星光落进他眼底,比她修复过的所有珠宝都要亮。
她想起合同末页的便签,想起他一首戴着的平安扣,想起他说"未来要有文物一样的价值"——原来他早把他们的故事,写成了最珍贵的文物。
"好。"她轻声应了,声音轻得像落在青瓷上的雪。
顾霆深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低头吻了吻她额头。
小猫不知何时跳上石凳,歪着脑袋看他们,尾巴在月光下扫出一道银弧。
夜风裹着桂花香吹过,苏晚忽然想起今早那件驼色风衣。
里衬的"顾"字暗纹,大概是他亲手挑的——就像现在他掌心的温度,就像合同里每一个她提过的细节,都是他精心绣进他们未来里的暗纹。
...
清晨的阳光漫过窗帘缝隙,苏晚蜷在被窝里眨了眨眼。
床头小橘灯还亮着,昨晚带回来的小猫正趴在她枕头上打呼,黑白毛被晒成了暖金色。
她伸手摸了摸小猫软乎乎的肚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份"顾氏-博物馆文物保护合作计划"被她小心摊开,末页便签在晨光里泛着淡金色。
"我希望我们的未来,也有文物一样永恒的价值。"
昨夜顾霆深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苏晚的耳尖慢慢红了。
她翻身看向窗外,梧桐叶在风里摇晃,投下一片斑驳的影——像极了昨晚他牵她的手时,月光在他们交扣的指缝里洒下的碎银。
手机在床头柜震动,她拿起来,屏幕上是顾霆深的消息:"早餐在厨房,温着。
小猫的猫爬架十点到,我午休时来接你去看。"
苏晚盯着屏幕笑出了声,指尖悬在"好"字上迟迟没按下去。
阳光透过指缝落下来,在手机屏上投出小小的光斑,像极了昨晚他眼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