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之内,死寂得能听见心跳。
“滴答,滴答。”
不知从何处渗下的水珠,有节奏地敲打在湿滑的岩石上,成为这幽深空间里唯一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苔藓腐烂的气味,混杂着众人压抑的喘息,令人胸口发闷。
火折子发出的微弱光芒,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小小的口子,映照出每个人紧张到发白的脸。他们一手死死抱着怀里那个冰冷的陶罐,另一只手扶着湿滑的岩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挪动。
李梦瑶走在最前面。
那张由侦察蜂鸟带回的,堪称“外挂”的地图,此刻正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每一个转角,每一处起伏,都分毫不差。
可即便如此,当她真正置身于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时,一种源自本能的恐惧还是不可避免地从心底升起。
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感觉到手心里渗出的冷汗。
她回头看了一眼。
队伍的末尾,谢无咎的身影如同一尊沉默的石雕,他的存在,像一根定海神针,无形中安抚了所有人的恐慌。
对上他的视线,李梦瑶深吸一口气,将那丝恐惧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开弓没有回头箭。
路,是她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
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带路的李梦瑶突然停下脚步,高高举起了右手。
整个队伍瞬间定在原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他们听到了声音。
是人声!
“妈的,再来!今天老子非得把上个月输的都赢回来不可!”
“就你那点臭钱,还不够给三当家塞牙缝的!来来来,喝酒!”
断断续续的咒骂声和粗野的笑声,穿透了前方的岩壁,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到了!
暗道的出口,就在前面!
出口的另一端,就是云山寨的伙房!
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握紧了怀里的“神雷”,手背上青筋暴起。只要穿过这道墙,他们就将踏入匪巢的腹地。
一墙之隔,便是生死之间!
谢无咎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李梦瑶身边,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
李梦瑶伸出三根手指。
——伙房里,有三个人。
谢无咎点了点头,眼中再无波澜,只剩下猎人般的冷静。他转过身,对着身后两名最精悍的乡勇,做出了几个简单而明确的手势。
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个捂嘴的动作。
——无声解决,不留活口。
那两名乡勇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委以重任的决绝,他们用力点头,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行动,开始!
谢无咎亲自上前,伸手触摸着堵住洞口的岩壁。那是一块巨大的,伪装成山壁的石板。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找到了石板的边缘。
他没有立刻发力,而是等待着。
“哈哈哈哈!你这牌,也太臭了!”
“砰!”
伴随着伙房内一阵哄堂大笑和摔碗的声音,谢无咎的手臂肌肉猛然鼓起,与另一名乡勇合力,将那块沉重的石板,悄无声息地向内推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一股混杂着酒气和肉香的热浪,瞬间涌了进来。
昏黄的油灯下,三个满脸横肉的山匪,正围着一张油腻的桌子划拳赌钱,喝得满脸通红,毫无防备。他们的兵器,就随意地靠在不远处的墙角。
就在石缝推开的刹那。
谢无咎动了。
他像一只在暗夜中扑食的猎豹,没有带起一丝风声,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瞬间跨过了那道生死之界。
桌边的三个山匪,只觉眼前一花。
离得最近的那个,刚想抬头,一只冰冷的大手就闪电般捂住了他的口鼻,没等他发出任何声音,喉咙处便传来一阵凉意,他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另外两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两名早己准备多时的乡勇,也如猛虎般扑了上来。
一个捂嘴,一个割喉。
动作干净利落,是这几天训练了无数遍的杀招!
“唔……呃……”
几声被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闷哼,是他们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前后不过三息。
战斗,己经结束。
三个山匪软软地倒了下去,温热的血,混着桌上打翻的酒水,在地上缓缓流淌。
谢无咎将手上的血在匪兵的衣服上擦干,对着洞口,轻轻招了招手。
突击队一行人,如同幽灵般,迅速而无声地鱼贯而入,迅速将尸体拖到角落藏好。
当李梦瑶最后一个踏入伙房时,闻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胃里不禁一阵翻腾。但她强忍着不适,迅速打量着西周。
成了!他们成功潜入了!
伙房之外,人声鼎沸,喧闹的丝竹声和数百人狂放的笑声,从不远处的聚义厅方向传来,如同另一个世界。
李梦瑶与谢无咎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