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咎的目光，如同一把淬过寒冰的利刃，缓缓扫过面前的一百张脸。
这些人的脸上，有紧张，有兴奋，有对财富的渴望，也有对死亡的恐惧。但在李梦瑶那番话的激励下，更多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没有说话，只是迈开步子，在队列中缓缓行走。
他没有去看那些肌肉最结实的壮汉，也没有理会那些叫嚣得最凶的刺头。他的视线，停留在一个个细节上。
谁的呼吸最平稳。 谁的眼神最专注。 谁在黑暗中，依旧能站得如一杆标枪。
经过这几日的地狱式训练，他早己将每个人的特长和弱点，摸得一清二楚。
最终，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指，一一点出。
“你。” “你。” “还有你。”
被他点到的人，无一不是在攀爬和潜行中表现最出色，体力最好，而且性子最沉稳的人。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人。
一支临时组建的“特种突击队”，就此成型。
“剩下的人，”谢无咎的声音冷冽，“随王大人在山下待命。听到山上信号后，立刻在山寨正面制造混乱，擂鼓呐喊，有多少声势，就给老子弄出多少声势！但记住，只许虚张声势，不许硬冲，我们的目的，是让他们分不清我们的主攻方向！”
“是！”剩下的人齐声应诺，虽有些失落，但也明白这是军令。
李梦瑶走到那三十名精锐面前，亲手将一个个用软布包裹好的陶罐分发下去。
“这东西，叫‘神雷’。它的威力，你们刚才己经见过。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跟着我，潜入山寨的后山，找到他们的粮仓和酒窖。然后，点燃引线，把它扔进去，能扔多远扔多远！扔完之后，头也别回，玩命地跑！”
她看向谢无咎，将剩下的二十个“神雷”交给了他带领的另一队人。
“将军，中心开花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谢无咎接过那沉甸甸的箱子，点了点头。他们的任务更重，要在李梦瑶炸响粮仓，吸引大部分匪兵注意力的瞬间，首捣黄龙，用“神雷”炸开聚义厅，斩杀匪首赵无极。
这是一个环环相扣，凶险万分的计划。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他们这三十几号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都听明白了吗？”李梦瑶环视众人。
“明白了！”三十人的声音，压抑而坚定。
“很好。”李梦瑶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森白的笑容。
“今夜，月黑风高。” “正是，杀人放火时。” “出发！”
一声令下，两支队伍如同鬼魅，迅速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通往云山的山路崎岖难行。
但对于这支经过特殊训练的队伍来说，却不算什么。他们负重前行，步履轻盈，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再无半点杂音。
每个人的怀里，都死死抱着那个沉甸甸的陶罐。那冰冷的触感，既是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也是随时能要了他们性命的催命符。
一个时辰后，队伍在云山后山的一处断崖下停住了脚步。
“哗啦啦——”
巨大的水声从头顶传来，一条瀑布如同银河倒挂，在月光下泛着白光，狠狠砸在下方的深潭里，溅起漫天水雾。
“就是这里。”李梦瑶对照着脑海中侦察蜂鸟传回的地图，指着瀑布侧后方一处被藤蔓和湿滑岩石遮蔽的阴暗角落。
“暗道入口就在瀑布后面，大家小心脚下，依次进入，不要发出声音！”谢无咎低声命令道。
一名乡勇率先上前，他学着训练时的样子，手脚并用，像壁虎一样贴着湿滑的岩壁，小心翼翼地向瀑布后方挪去。
水声震耳欲聋，完美地掩盖了他们所有的动静。
很快，第一个人成功消失在瀑布后的黑暗中。
“安全！”里面传来一声微弱的暗号。
众人依次跟上。
李梦瑶正要动身，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拉住。
她回头，对上了谢无咎那双在夜色中依旧锐利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一把锋利的匕首解下，塞进了她的手里，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小心。”
那匕首上，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李梦瑶心中一暖，对他用力点了点头，随即转身，灵巧地攀上岩壁，钻入了那片冰冷的水幕之后。
瀑布之后，是一个黑不见底的洞穴。
一股混杂着泥土和苔藓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脚下的路又湿又滑，稍有不慎就会摔倒。
众人点燃了用油布包裹好的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照亮了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暗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紧了怀里的“神雷”。
他们知道，从踏入这条暗道开始，他们就己经没有了回头路。
等待他们的，要么是泼天的富贵，要么是冰冷的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