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暴雨夜的铜铃声

暴雨砸在博物馆玻璃幕墙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

苏清棠蹲在展柜前，指尖刚将一枚"汉代青铜蛊纹鼎"的标签按平，就听见广播里炸开刺啦的电流声。

"全体游客立即撤离，重复，全体游客立即撤离。"

她首起腰时，后腰的旧伤扯了扯——那是三年前为抢在暴雨前搬回失窃的玄铁蛊瓶留下的。

妹妹苏小满正趴在"古巫蛊文化"展区的互动屏幕前，扎着马尾的小脑袋跟着动画里的蛊虫转。

苏清棠走过去，手刚搭上她的肩，就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人群像被戳破的蜂窝。

穿碎花裙的老太太被挤得踉跄，苏清棠本能地拽住她的胳膊，余光瞥见保安队长李明哲正从主展厅方向跑过来，对讲机贴在耳边，帽檐往下滴着水，不知是雨还是汗。

"清棠！"

实习生林婉儿突然从人流里钻出来，发梢滴着水，睫毛上挂着泪珠。

她的白衬衫前襟沾着暗红污渍，指甲掐进苏清棠的手腕："有人...咬人！

刚才在青铜器展区，一个穿灰T恤的男人，突然扑向旁边的女士，咬她脖子！

我拉都拉不住——"

苏清棠的太阳穴突突跳。

她记得那片展区装了监控，但此刻天花板的应急灯正发出刺目的红光，把人群的影子拉得扭曲。

李明哲的对讲机里传来杂音："三号展厅有游客失控，重复，游客失控——"

"姐？"小满拽她衣角，声音里带着不安。

苏清棠低头，看见妹妹的运动鞋尖沾了块褐色污渍，像干涸的血。

主展厅方向传来尖叫。

苏清棠顺着声音看过去。

穿灰T恤的男人正趴在地上，后背剧烈起伏，指节抠进大理石缝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的后颈暴起青紫色的血管，原本普通的圆脸此刻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当他抬起头时，苏清棠倒抽一口冷气——那双眼睛完全泛白，眼白里爬满血丝，像两团浑浊的浆糊。

"别过来！"有个穿西装的男人试图后退，却被人群挤得踉跄。

灰T恤男人突然暴起，动作快得超出常理，首接扑到西装男肩上。

牙齿咬穿布料的声音混着惨叫炸开，鲜血溅在"汉代巫蛊仪式"的解说牌上，把"蛊毒蚀心"西个字染得发亮。

李明哲抄起腰间的橡胶棍冲过去。

他是退伍特种兵，去年帮博物馆追回过失窃的唐三彩，此刻却在接触感染者的瞬间变了脸色——那男人被击中后不仅没退，反而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手臂。

橡胶棍当啷落地，李明哲的吼声嘶力竭的呼喊中夹杂着无尽的痛苦：“清棠！快！带小满走！”

苏清棠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疯狂地撞击着她的肋骨，仿佛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三个月前看到的那份医学报告，元启生物的“古生物病毒研究”项目中曾提及过类似的症状。然而，当时人们都将其视为无稽之谈，这份报告也被归入了伪科学的范畴。

如今，这可怕的症状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眼前，苏清棠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她紧紧地抓住小满的手腕，那只手湿漉漉的，像是被人紧紧攥住的软糖，微微有些颤抖。

“别怕，跟紧我。”苏清棠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我们去修复室，那里有后门，可以安全离开。”

然而，撤离的路线上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人群，他们推搡着、叫嚷着，场面一片混乱。

有个穿校服的女孩被挤倒，苏清棠想拉她，却被后面的人撞得差点栽倒。

小满的指甲掐进她掌心："姐，疼。"她低头，看见妹妹的眼睛里映着应急灯的红光，像两颗浸在血里的玻璃珠。

主展厅的尖叫更近了。

苏清棠余光瞥见灰T恤男人正撕咬李明哲的肩膀，保安队长的警服被扯得稀烂，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淌，可他的表情却越来越呆滞，原本因疼痛扭曲的脸慢慢松弛，眼白开始泛起浑浊的灰。

"不是普通暴力事件。"苏清棠的后背沁出冷汗。

她拽着小满拐进走廊，青铜编钟悬挂架就在眼前——那是今天刚布展的西周编钟，十二枚钟片在暴雨的震动下微微摇晃。

"捂住耳朵。"她摸出随身的金属笔，那是修复文物时用来挑取微小零件的。

笔尖重重磕在最小的那枚钟片上，高频的嗡鸣瞬间刺穿耳膜。

正在逼近的感染者们突然顿住，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接着集体转向编钟方向，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呜咽。

"走！"苏清棠扯着还在发愣的小满冲进修复室，反手锁上门。

木质门板刚贴上后背，就听见外面传来指甲刮擦玻璃的声音。

修复室里堆满待修复的文物箱，檀木的香气混着松节油的味道涌过来。

苏清棠把小满推进角落的储物柜，转身翻找——三天前刚入库的青铜匣应该在这里，那是从西南古墓出土的，匣身刻着她看不懂的蛊纹，今早整理时她瞥见匣内残页有"蛊毒蚀心，七日成疫"的字样。

"找到了。"她摸到冰凉的青铜触感，匣身还带着库房的潮气。

背后传来门板被撞击的闷响，一下，两下，第三下时门框发出吱呀的呻吟。

苏清棠把青铜匣塞进怀里，转身钻进储物柜，和小满挤在一起。

储物柜的缝隙里漏进一线光，照见小满苍白的脸。

她的校服领口沾着血，不知是刚才摔倒时蹭到的，还是...苏清棠不敢细想，摸出随身的便签本，用钢笔在最上面一页写下："8月20日21:17，暴雨夜，感染者听觉敏感，攻击方式为撕咬，被咬者出现神经异常。"

门板的撞击声突然变重了。

有什么黏腻的东西顺着储物柜的缝隙流下来，带着铁锈味。

小满的肩膀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抽噎。

苏清棠捂住她的嘴，指尖触到妹妹脸上的湿意——是眼泪，不是血。

"别怕。"她贴着妹妹的耳朵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姐在。"

下一秒，门板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储物柜外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蹭过金属柜门，发出指甲刮玻璃般的刺响。

苏清棠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外面逐渐逼近的、含混的呜咽。

便签本的纸页被冷汗浸透，钢笔尖在"听觉敏感"后面晕开一团墨渍，像朵正在扩散的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