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太监惊恐的呼喊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在死寂的雨夜炸开了锅!很快,杂乱的脚步声、惊恐的议论声、以及李嬷嬷那尖利刻薄的斥骂声,由远及近,迅速聚集到了冷宫门外。
“慌什么!一群没用的东西!”李嬷嬷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强装的镇定和浓浓的嫌恶,“把门打开!离远点!用布捂住口鼻!”
沉重的锁链被哗啦打开,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隙。浓烈的、带着奇异甜香和霉腐味的烟雾瞬间涌出!李嬷嬷被呛得连退几步,用浸了醋的帕子死死捂住口鼻,才敢探头朝里看。
闪电划过!
只见昏暗的殿内,沈清欢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中央,身体因剧烈的咳嗽和痉挛而不停地抽搐。她身上那件破旧的单衣被扯得凌乱,出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了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斑疹!她脸色呈现出一种死气的灰败,嘴角挂着暗红的“血沫”,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神涣散失焦,仿佛己经神志不清!
这副景象,比看守太监描述的还要可怖十倍!活脱脱就是一个身染恶疾、濒临死亡的痨病鬼!
“天杀的!真是…真是痨病!”李嬷嬷身边的宫女吓得尖叫起来,纷纷后退。
“晦气!真是晦气透了!”李嬷嬷也脸色发白,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极度的厌恶。她只想让这贱婢死,却不想沾上这种脏病!
“快!快把门关上!锁死!”李嬷嬷尖声命令,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染病,“泼火油!把这晦气地方连同里面的脏东西…给老身烧了!烧干净!一点渣滓都不许留!”她想到了最彻底、也是最“合理”的处理方式——以防疫为名,焚毁疫源!
“烧…烧了?”看守太监有些犹豫,“嬷嬷,这…这毕竟是…”
“住口!”李嬷嬷厉声打断,“你想让这脏病传遍东宫,害死殿下和各位主子吗?!出了事,你担待得起?!立刻去办!多泼火油!烧得旺旺的!谁敢多嘴,同罪论处!”
在“疫病”的恐惧和李嬷嬷的积威下,无人敢再质疑。很快,刺鼻的火油味混合着雨水的土腥气弥漫开来。几桶火油被远远地泼洒在冷宫腐朽的木门和窗棂上。
“点火!”李嬷嬷站在远处廊下,眼神冰冷地看着这座囚禁了沈清欢、也即将成为她焚尸炉的宫殿,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阴冷的笑意。终于,这个碍眼的贱婢,连同她那“不洁”的秘密,都要彻底消失了!
一支燃烧的火把被远远地抛向泼满火油的殿门!
轰——!
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了腐朽的木材!火舌疯狂地舔舐着门窗,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滚滚,首冲天际,在瓢泼大雨中顽强地燃烧着,映红了半边夜空!
“走水啦!北苑冷宫走水啦!”远处的宫人发现了火光,惊慌的呼喊声传来。
东宫瞬间被惊动!救火的人声、水桶的碰撞声、惊慌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李嬷嬷看着越烧越旺的火势,心中大定。如此大火,又是在这废弃的冷宫,里面那个只剩一口气的痨病鬼,绝对尸骨无存!她满意地转身,准备去回禀太子,处理一个“意外失火、不幸罹难”的“侍妾”后事。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冲天大火和救火的人群吸引时,在冷宫后方,那堵紧邻着高大宫墙、被茂密荒草和藤蔓掩盖的角落,一块早己被腐蚀松动、又被清欢用简陋工具(谢景行带来的磨刀石和铁片)暗中撬开活动的大青石砖,被从里面艰难地推开。
一个浑身被湿透的、散发着浓烈草药和烟熏火燎气息的破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影,如同泥鳅般,艰难地从那狭窄的狗洞里钻了出来!正是沈清欢!
她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痛(吸入的烟雾和催吐药效),身上被粗糙的石壁刮出数道血痕,红斑未退(药效未过),狼狈不堪到了极点。但她那双在破布缝隙中露出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悸动和冰冷的决绝!
她成功了!她逃出来了!
来不及喘息,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谢景行图纸上的标记,朝着宫墙外一处荒废己久的、据说有狗洞通往宫外护城河的老太监居所,跌跌撞撞地摸去。每一步都踩在泥泞中,冰冷刺骨,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
身后,冷宫的火光映红了夜空,如同为她燃起的送葬之火,也如同…焚尽过往、浴火重生的开端!
沈清欢,己死。
活下来的,是从地狱爬出的复仇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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