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杯茶在周野喉间化作粘稠的记忆流体。茶馆的西壁如蜡般融化，露出后面错综复杂的时空回廊。沈知鸢的权杖尖端亮起鸢尾蓝的微光，照亮了最近的一条通道——1983年的光塔寺修缮现场，年轻的程正在脚手架上藏匿一枚青铜鳞片。
"走这边。"程的银色疤痕突然发烫，指引向左侧的1998年洪水现场。三人刚踏入通道，身后茶馆的景象立刻扭曲成黑白胶片般的定格画面。掌柜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第一杯茶，遗忘痛苦..."
周野的太阳穴突然刺痛，她看到自己跪在珠江边，手里攥着被洪水泡烂的黑色账簿。这段记忆本该让她心如刀绞，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再也感受不到当时的绝望。
第二段回廊里漂浮着无数玻璃罐，每个罐子里都封存着沈知鸢曾记录的记忆片段。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些罐子里漂浮着不同时期的沈知鸢本人——2012年流星雨夜的她在罐中不断重复着记录动作，2020年空城时期的她则永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这是...观测者的宿命？"周野触碰某个罐子，里面的沈知鸢突然转头，用完全鸢尾蓝的眼睛无声地说着什么。
真正的沈知鸢猛地拉开她："别看！那些是被困在单一记忆里的'我'。"她的权杖在空中划出裂痕，三人跌入第三条通道，却迎面撞上正在崩塌的2021年荔湾封控区。隔离板上的粉笔画正在消失，那些窗台的夜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程突然跪地咳嗽，吐出的血珠里裹着细小的青铜齿轮："第二杯茶...开始生效了..."
齿轮落地后疯狂增殖，瞬间铺满整个街道，组合成巨大的青铜钟表盘。时针逆时针旋转，将三人带回1958年的岭南大学天文台。年轻的林教授正在调整天文望远镜，镜筒却对准了地面——观测井里沉着十二具连缀着青铜锁链的尸骸。
"这就是闭环的代价..."沈知鸢的权杖照亮井底，每具尸骸的胸口都嵌着齿轮状的鳞片。最年轻的尸骸突然抬头，露出和程一模一样的脸。
程的银色疤痕突然崩裂，血流中浮现全息投影：东汉方士们围坐的祭坛中央，第十三个位置空着，但地面上刻着三重合契的图腾。
"我们被骗了。"周野的蛇纹冠冕自动显现，"根本没有十三任，只有..."
她的话被突然出现的第二杯茶打断。茶碗漂浮在空中，掌柜的声音从茶汤里传出："饮下它，你们会忘记这个残忍的真相。"
沈知鸢突然用权杖击碎茶碗。飞溅的茶汤在空中凝结成无数镜面，每个镜子里都映出三人不同时期的样貌。最古老的镜面里，东汉时期的他们穿着方士服饰，正在偷偷修改祭祀碑文。
"我们不是第一次反抗了。"程的钥匙短剑刺入地面，裂缝中涌出银蓝色的液体，将青铜齿轮全部锈蚀。周野的冠冕释放出十二道蛇影，咬住那些试图重组的时间碎片。
三人的力量交汇处，浮现出一扇刻满记忆符文的门。门上用甲骨文写着："合契者，可改天命"
就在触碰门扉的瞬间，第三杯茶无声出现在他们脚下。茶汤里沉浮着三人相识以来的所有片段：程在暴雨中递给周野的黑伞、沈知鸢在档案馆昏暗灯光下的侧脸、那些并肩作战的夜晚...
"要忘记这些吗..."周野的手指悬在茶碗上方颤抖。
沈知鸢突然握住两人的手，鸢尾蓝的纹路与蛇纹、银疤交织成光链。她将权杖狠狠插进茶碗，茶汤沸腾蒸发，化作蒸汽在门前组成最后的选择：
"推开门，成为新的规则"
"饮下茶，成为新的掌柜"
程的短剑突然自动飞向门锁，剑身浮现一行小字："拾叁者非序，合契者非终"
当三人同时触碰门把手的瞬间，整个记忆回廊剧烈震动。无数时空的碎片如雪花般坠落，其中一片落在周野掌心——映出掌柜年轻时绝望的脸，他面前也曾经有过同样的选择。
"原来...他选了第三条路。"沈知鸢的眼泪滴在权杖上，化作鸢尾花瓣飘散。
门，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