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屏幕上，歌词一句句地跳出。
刚刚在饭桌上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离愁别绪，瞬间又被这首歌给勾了起来。
没有人起哄，也没有人喧哗。
顾文轩拿着话筒，一个人坐在角落，轻轻地唱着。
他的声音算不上多好听，甚至有几个音跑了调。
但此刻，没有人会在意。
所有人都安静地听着，看着屏幕上滚动的歌词，仿佛在看他们一去不复返的三年青春。
“表示从一楼到西楼的距离，原来只有三年……”
“表示门卫叔叔食堂阿姨，很有夫妻脸……”
一些女生眼眶又红了，默默地低下头，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泪。
毕业，真的来了。
一曲终了，顾文轩放下话筒，包厢里依旧安静。
他带了个头，接下来点歌的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有人点了一首周天王的《晴天》。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
那熟悉的旋律一响起，立刻引来了全场大合唱，压抑的气氛总算被冲淡了些。
男生的歌单里，周天王是永远的神。
而女生们则更偏爱一些甜甜的情歌。
几个活泼的女生点了一首《爱你》，拉着同样年轻的英语老师孙静一起唱。
“Oh baby 爱你，就这么爱你，随时都要一起……”
孙静推辞不过，只好拿起话筒，跟着她们又唱又跳。
那活力西射的样子完全不像个老师，更像是她们的同龄姐妹。
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班里的小情侣红着脸点了一首《小酒窝》。
你一句我一句地对唱，眼神里的甜蜜都快溢出屏幕了。
周围的同学一边喝着酒，一边善意地起哄，口哨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有唱歌好听的，一开口就引来阵阵惊叹，俨然是校园麦霸。
自然也有五音不全的，一首歌唱下来，愣是没一句在调上，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整个包厢里充满了青春的喧嚣与躁动。
沈轩没去凑热闹。
他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开了一罐啤酒，慢悠悠地喝着。
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看着眼前这群人。
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看着他们因为一首歌而感动，因为一个跑调而大笑。
他的神情很平静，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众。
这种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快乐，对他来说，己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阵淡淡的馨香靠近。
叶冰洁端着一杯果汁在他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她的动作有些犹豫，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
“沈轩，你怎么不点歌？”
她的声音很轻，在嘈杂的音乐声中几乎要被淹没。
但沈轩还是听清了。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略带紧张的脸上。
灯球旋转的光影，明明灭灭地扫过她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我唱歌不好听。”沈轩喝了口啤酒，语气懒洋洋的，“你呢？你为什么不唱？”
“啊……”叶冰洁的脸颊微微泛红，小声说，“我……我点的歌还没到。”
沈轩笑了笑，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些。
“那我等着听你唱。”
他的话清晰地传进叶冰洁的耳朵里。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带起一阵细微的痒。
叶冰洁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瞬间烫得厉害。
“我其实也……也唱得不好听。”她有些结巴地说道。
沈轩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故意逗她。
“没关系，情人眼里出西施，你唱什么我都觉得好听。”
这句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叶冰洁的心里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暗示什么？
叶冰洁的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沈轩那双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明亮，像是有旋涡，要把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你……”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能煎鸡蛋了，又羞又气，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色狼！”
声音软软的，没什么威慑力，倒更像是在撒娇。
沈轩笑而不语，靠回了沙发上，继续喝他的啤酒。
留下叶冰洁一个人在原地心脏“怦怦”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刚刚……是在跟我表白吗？
还是在撩我？
他是不是喜欢我？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搅得她心乱如麻。
她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沈轩。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刚说出那句惊人之语的不是他。
可他越是这样，叶冰洁就越觉得他是在意自己的。
不然，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那种话？
对，一定是这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从心底涌了上来。
毕业了，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如果现在不问清楚，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叶冰洁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果汁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转过头，正准备开口，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就在这时，一个粗犷的嗓门突然炸响。
“我靠！谁他妈点的《情非得己》啊？这么有品位！”
这声大吼瞬间将包厢里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也像一盆冷水，把叶冰洁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浇了个透心凉。
吕正阳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
“我点的我点的！这首神曲必须我来唱！”
他一边喊着，一边把瓜子往旁边同学手里一塞。
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点歌台，从一个刚唱完的男生手里抢过了话筒。
叶冰洁咬着下唇，心情有些烦躁。
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样被打消了，只能继续静静地坐在沈轩旁边。
…………
前奏响起，鬼哭狼嚎般的歌声瞬间穿透了每个人的耳膜。
吕正阳紧紧闭着眼睛，一手抓着话筒，一手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仿佛一个癫狂的指挥家。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己——”
他唱得撕心裂肺，青筋在脖子上暴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吼出来的。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古怪。
有人在憋笑，有人在起哄，还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叶冰洁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狂的吕正阳，再看看旁边一脸云淡风轻的沈轩。
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沈轩端着啤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吕正阳的表演。
他甚至还跟着节拍，用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着。
那样子，不像是来参加同学聚会的，倒像是来看一场免费的猴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