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兰轩
苏海公公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讽笑,与纪崇山将院中这“精彩纷呈”的一幕尽收眼底。
“都给我住手!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柳姨娘惊恐的看向纪崇山,眼中满是慌乱,刚才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压根没有察觉到纪崇山的到来。
她立马收起嚣张的气焰,扑向纪崇山。
“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啪!”
话音未落,一道清脆的巴掌声从她脸上传来。
这一巴掌首接将柳姨娘扇懵,她捂着被打的脸,不可置信的看向纪崇山,入府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她动手。
挽竹怀中的纪清芜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恢复平静。
“爹爹!”
纪绵绵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扑过去,拦在柳姨娘身前。
“爹爹,求您饶了娘这一次吧,娘也是被姐姐气恼,才会......”
“小姐!小姐您醒醒啊!”
挽竹的哭喊声适时响起,凄厉又充满恐惧,她紧紧抱着纪清芜,仿佛抱着世上最珍贵的易碎品,对着纪崇山的方向哀声求救。
“老爷!求您救救小姐吧!柳姨娘她……她刚才那一下是要命的啊!小姐身子本就弱,哪里经得起这样打!”
挽竹的哭诉,字字句句都在坐实柳姨娘的“行凶”和纪清芜的“身子弱”。
原本在院中侍弄花草的白氏,隐约听见路过丫鬟下人的议论,忧心女儿,便带着老嬷嬷,匆匆赶来。
“阿芜?!”
却看见倒在地上的女儿,顿时心如刀绞,泪水夺眶而出,她疾步上前。
她从挽竹怀中接过纪清芜,颤抖的手轻抚纪清芜的脸颊,眼中满是痛惜。
纪清芜能感受到娘亲指尖的冰凉和压抑的颤抖,更觉愧疚。
她不愿给娘亲添忧,趁着众人视线被遮挡的瞬间,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细缝,飞快地给白氏眨了眨眼睛,唇角也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示意自己无碍。
白氏正沉浸在惊怒与心疼之中,乍然接收到女儿这微小的信号,心头猛地一跳!
豁然明白——女儿是装晕的!
原本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几乎要长长舒出一口气,但多年掌家的历练让她立刻将这冲动压了下去。
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反而将那份“后怕”与“愤怒”演绎得更加淋漓尽致,眼神如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射向呆立在一旁、脸色煞白的柳云烟。
“柳云烟!今日之事,我白茵儿记下了!若阿芜有个三长两短,哪怕只是损了一根头发丝儿……我定要你拿命来偿!”
这话语中的森冷杀意,绝非虚言恫吓。
柳云烟因害怕,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不……不是我……老爷……”
“住口!!”
柳姨娘还想求救,被纪崇山不耐烦打断,此刻他哪里听得进半句辩解?
“来人!把这恶毒的贱妇给我拖下去,关进祠堂,好好反省。”
只是简单的关祠堂反省?
纪清芜感受到娘亲微微收紧的手,心中感到一丝惆怅与好笑,倘若今日角色互换一下,想必纪崇山定会剥她一层皮吧。
“咳咳~”
她轻咳两声,缓缓醒来,看向西周,假装惊慌失措的样子。
苏海微微一笑,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大半辈子,见过无数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会看不出来纪清芜方才那是装晕的?
骗骗内宅妇人或许足够,在他这双老辣的眼睛面前,却如同孩童的把戏。
只是,他不愿点破。
原因昨日这位尚书府大小姐,在离宫前,塞给他一张薄薄的纸笺,救了皇上的命,他是懂得记恩的人。
纸笺仅仅写了一个药方和一句话:见皇上偶有咳喘,似有沉疴未发之兆,此方或可稍解龙体不适,安神定气。
当时他心中哂笑不己,一个深闺女子,懂什么岐黄之术?
他随手便将那方子揣入袖中,并未在意。
然而,昨夜皇上从摄政王府归来,咳疾骤然加重。太医院开了几剂惯用的方子,毫无起色。
万般无奈之下,他鬼使神差地想起了袖中那张纸。
将药汤呈上时,他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那药味极苦,皇上喝下后眉头紧锁,但咳疾却奇迹般地……平缓了些许!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骇人的咳喘声竟真的渐渐止息,皇上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沉沉睡去。
那一刻,苏海只觉这纪家大小姐,绝非池中之物!
“清芜,你没事就好!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苏公公。”
纪崇山急步上前,关切地查看她的伤势,同时向她介绍苏海,虽是介绍,实则是在警告她管好自己的嘴,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苏公公。”
纪清芜微微颔首,语气柔弱地行礼。
“纪姑娘,快快起来,这地上凉气重,你这身子骨看着单薄,若再添了病气,可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近处的纪崇山和柳氏母女都听得清清楚楚。
“纪尚书,您的家事咱家不便置喙,今日咱家奉皇命前来宣旨,既如此,便请跪接圣旨吧!”
听闻苏公公是来宣读圣旨的,柳云烟脸上的怨恨骤然消散,投向纪绵绵的目光里,瞬间盈满了赞许之色。
纪绵绵害羞地低下头,心中却窃喜不己。她早料到,皇上虽将三皇子禁足,但终究父子情深,怎舍得将他长久冷落?再者,皇后也断不会坐视三皇子受委屈。
苏海展开圣旨,声音洪亮:“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府纪崇山之女纪清芜,毓出名门,禀性温良,德容兼备。朕特将纪崇山之女纪清芜,赐婚于摄政王顾墨恒,册为摄政王正妃!冀望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钦此!”
当“摄政王顾墨恒”和“册为摄政王正妃”几个字被苏公公刻意拖长的尾音重重念出时,整个院落跟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跪在地上的纪绵绵,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她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掐入掌心,血珠渗出染红指甲。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是纪清芜的赐婚,为什么不是她与三皇子的赐婚?
此时,在场的众人里,除了纪清芜,怕是每个人心中不仅震惊,还有愤怒吧。
她也没想到,昨日向皇上提出的请求,一夜过去,他竟说动摄政王娶她?!能劝动这位禁欲王爷,实属不易啊。
殊不知,此时同样接到圣旨的顾墨恒,想要谋权篡位的心都有了。
苏公公将圣旨合拢,递到纪清芜面前。
“臣女……纪清芜,叩谢……皇恩浩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