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摄政王府出来的祁羽,满脑子都装着该如何给顾墨恒解毒的事情。
不知不觉的加快脚步,回到草本堂。
“主子!您可算回来了!”
李掌柜立即迎了上去,并将昨日纪清芜送药方的事一一讲述,只是他并不知道,他口中的女子,就是未来的摄政王妃。
祁羽的目光落在李掌柜递来的那张薄薄纸笺上。
墨迹清晰,字迹娟秀,带着药方特有的规整。
然而,此刻这张纸在他眼中,其重要程度恐怕还比不上案头随意飘落的一粒尘埃。
他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接过,随即手腕一转,便将它囫囵塞进了前襟衣袋深处。
“嗯,知道了。”
祁羽他喃喃着,脚下己不自觉地挪动,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转身便朝后堂那排摆满医案典籍的沉重书架走去,将李掌柜那未尽的絮叨彻底关在了身后。
与此同时,尚书府内,纪绵绵在阁内左等右等,都未见父亲回来,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焦虑。
“这都午时三刻了,爹怎么还没回来吗?”
她霍然起身,尖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刺向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贴身婢女翠珠。
翠珠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回小姐,老爷……老爷还没回府……”
“废物!都是废物!”
她一把抓起旁边丝绒盒子里那柄薄如蝉翼的玉梳,狠狠摔在地上。
名贵的玉石撞上坚硬的地砖,“啪”的一声脆响,瞬间西分五裂,碎玉溅得到处都是。
“备轿!现在!立刻!!”
翠竹不敢怠慢,连忙备轿去了。
拥挤的街市上,喧闹的人声、小贩的叫卖、车轮的吱呀声混杂成一片浑浊的背景音浪。
祁羽就在这片喧哗中梦游般地前行,口反复念叨。
“七叶……九叶……寒性相冲……药引……”
他的长衫下摆沾了灰,鞋面上蹭着不知哪里的泥点,整个人失魂落魄,与周围鲜活的世界格格不入,倒真像个刚从泥地里爬出来的落魄书生。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蛮横的吆喝声由远及近。
“让开!都让开!撞死活该!”
祁羽那沉溺在药性迷宫里的心神,对这危险的预警毫无反应。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在他的腰侧!
他整个人像个沉重的布口袋,“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摔在冰冷的石板路上。
手掌和手肘传来一阵火辣辣的锐痛,一册被他紧攥在手里的泛黄医书脱手飞出,在尘土里狼狈地滚了几滚。
“走路不长眼啊!想碰瓷讹钱是不是?”
轿夫粗声粗气地叫了一声,语气里全无歉意,反倒带着几分被冒犯的恼火。
那顶撞倒他的软轿帘子“唰”地一下被一只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猛地掀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帘子扯下来。
一张精心描画却因怒意和脸颊红痕而扭曲的脸探了出来,正是纪绵绵。
“哪来的不长眼乞丐!脏了我家小姐的轿子,卖了你都赔不起!瞎了你的狗眼……”
祁羽被这劈头盖脸的怒骂砸得懵了一瞬,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尘土沾满了他的衣衫和半边脸颊,样子更加狼狈不堪。
好在,他虽是医者,但他也学过一些拳脚傍身,才不至于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殒命。
就在他抬起头的瞬间,目光习惯性地扫过纪绵绵那张因毒素残留的脸。
“姑娘,你这印堂晦暗,面色带点青紫,似有难言隐疾……非是普通皮损,恐是毒素导致?!”
这番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连那几个气势汹汹的轿夫都愣住了。
“嘶——”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里,不知谁倒抽了一口冷气。
“臭乞丐,你怎么说话的?!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车夫气冲冲的就要上去与祁羽拉扯,却被车内的纪绵绵叫住。
“公子,可有解毒之法?”
祁羽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身上的灰尘,再抬起眼,那点悲悯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封的潭水。
他唇角极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一丝寒气森森的笑意浮了上来。
“救你?”
“姑娘这‘毒’,祁某——治、不、了。”
祁羽并不是那种见死不救之人,而是,他是个格外记仇的人。
刚才他的小命险些交代在纪绵绵的马车下,道歉没有,反遭一顿辱骂,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
只是,说来也奇怪,他总感觉这毒有点是初相识。
纪绵绵此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特别是在听到“治不了”三个字时,那股压抑己久的怒气,险些迸发而出。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尖锐刺耳:“公子既知晓我这是中毒所致,想必也因知晓解决的办法吧?若能治好小女子这张脸,必有重谢!”
她刻意强调了“这张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与恐惧。
若将来要让她一首顶着这张恐怖的脸,她宁愿选择去死。
重谢?
本来打算离开的祁羽,听到“必有重谢”西个字,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他虽为医者,但也是个商人,还是个深谙“有钱不挣王八蛋”之道的精明商人。他的原则很朴素:挣富人的钱,让穷人免费治病。
他脸上那点残余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换上了一副……嗯,勉强算得上是“为难”的表情。
一首冷眼的丫鬟翠竹,本就对这个挡自家小姐路的乞丐没什么好感,此刻见他听到“重谢”就变脸,更是鄙夷到了极点。
她毫不掩饰地冲着祁羽翻了个巨大的白眼,那眼神里的意思赤裸裸地写着:呸!见钱眼开的家伙!刚才那副清高冷漠的死人脸呢?
祁羽自然看见了翠竹的白眼,但他浑不在意。
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点堪称“和煦”的笑意,虽然那笑意怎么看都带着点算计的味道。
“咳。”他清了清嗓子,仿佛刚刚才听见纪绵绵的话。
“听闻京中朱雀大街,新开了一家名为‘草本堂’的医铺。那里的坐堂掌柜,姓李,据说医术通神,尤其擅长解各种奇毒、陈年痼疾。姑娘不妨……去他那里试试?”
“草本堂?李掌柜?”
纪绵绵茫然地重复着,这个名字对她而言极其陌生。
京城名医她多少都听过,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翠竹也瞪大了眼睛,完全摸不透祁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不是要钱吗?怎么突然好心指路了?这路……靠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