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一首焦急等在门外的挽竹,见自家小姐从王府出来,立即迎了上去。
她记得出门前,自家小姐穿的是一身素白绾纱裙,可此时却换了一身幽兰色绣花长裙,而且她的眼眶还红彤彤的。
究竟……究竟在王府里发生了什么?小姐为何要换衣服?为何会哭成这样?那摄政王……到底对小姐做了什么?!
无数可怕的猜测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中。
“小…小姐,”
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您…您没事吧?您的眼睛……还有这衣服……您别吓挽竹啊!”
见挽竹担忧,纪清芜脸上的委屈和伤心瞬间消失不见。
“无妨,只是……做了一场戏罢了。”
“做戏?”
挽竹猛地抬起头,泪珠还在眼眶里打转,小脸上满是错愕和茫然。
小姐,是说……方才在王府里……那些眼泪……都是演给摄政王看的?
此时的挽竹,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她家小姐为何要演这一出戏给摄政王看呢?不论如何,好在她家小姐没事。
刚才在王府内,那看似巧合的摔倒、裙裂、扑入顾墨恒怀中……每一步,都在她精密的计算之中。
唯一超出预期的,是顾墨恒身体瞬间的僵硬和他耳根那抹可疑的红晕——那男人,竟也会有一瞬间的失措?
这念头在纪清芜脑中一闪而过,旋即被更重要的信息取代。
寒髓引!
草本堂
纪清芜抬头望向那块金字黑底的牌匾,她记得这‘草本堂’是祁羽开的。
他表面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实则是神医谷谷主的嫡子。
前世,他为替顾墨恒解毒殚精竭虑,踏遍千山寻遍百草,终究独缺一味珍药。
原本可再寻些时日,却被顾乾锦蓄意设计,调往瘟疫爆发的村庄,竟生生葬送了大好前程,甚至还殃及神医谷上下百人的性命。
“挽竹,进去看看。”
纪清芜带着挽竹就往草本堂走去,挽竹还以为自家小姐身体不舒服,担忧的紧跟其后。
药铺柜台的角落处,隐约传出单调而滞涩的“咚…咚…”声——那是伙计小顺,缩在巨大的药柜阴影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捣着石臼里的药材。
陈年的木质气味混杂着干枯草叶的微尘,在每一次药杵沉闷的撞击下,懒洋洋地浮动。
“小二哥!”
小顺被这突如其来声音,吓得手下一滑,“哐当!”沉重的石杵脱手砸在石臼边缘,又滚落到地上,他慌忙抬头。
“血见愁,三钱;鬼箭羽,一两......”
小顺猛地倒抽一口冷气,那口混浊的药气呛在喉咙里,激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脸瞬间憋得通红。
血见愁?鬼箭羽?
他当伙计这些年,听过无数药名,却极少有人敢点名要这两样东西。
一个沾血封喉,一个蚀骨腐肌,皆是阎王案头的催命符!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药柜上,发出闷响,柜子上层一个落满灰尘的紫檀小盒,几不可察地轻轻晃动了一下。
“姑…姑娘…”
小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舌头像是打了结:“您…您要这两味药?这…这……” 他搜肠刮肚想找出拒绝的理由,可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注视下,只觉得所有借口都苍白无力。
“除虫害。”
纪清芜语气平和回答,她明白店小二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两味药并非用于伤人,而是为了配制一种奇特的驱虫药剂。
前世师傅就说过:“别看这药是毒药,若剂量把控好,亦可成为治病良药。”
小顺听罢,仍心存疑虑:“您说的这几味药,非同小可,向来都是由我们掌柜亲自把控、收储的,小的……小的实在做不得主,也不敢擅动。您…您稍等片刻,容小的去通禀掌柜一声?”
他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纪清芜的神色。
“有劳。”
纪清芜吐出两个字,简洁而清冷。
小顺如蒙大赦,哪里还敢耽搁?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冲向通往后堂的那幅厚重的蓝布门帘。
不一会儿,门帘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掌柜在得知纪清芜的需求后,神色凝重地快步走出,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沉声问道:“姑娘为何需此剧毒?用途可否明言?”
“除虫害。”
她看出掌柜眼神中透出的不信,随即缓缓取出一张会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递给掌柜。
“掌柜请放心,清芜确是用来除虫害的。”
掌柜接过那张纸,目光扫过其上密密麻麻记录的药方,眉头逐渐舒展,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感叹:“妙啊!这样搭配,不仅保留了这几味的药性,还能中和掉多余的毒性,妙啊!”
掌柜仔细审视着药方,心中暗自赞叹纪清芜的用药之巧。
随即他再看向第二张,这一张就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了,药方上都是一些简单的清热温性药材,看似寻常,却巧妙地穿插在剧毒之间,形成一种独特的平衡。
“姑娘,小老儿才疏学浅,还请姑娘赐教。”
“这一张啊,就劳烦李掌柜交于你家东家,或许能帮上他。”
纪清芜没有明说,这是她专门为祁羽准备的,能在半月后助他脱险的关键药方。
掌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眼前之人是怎么知道他背后还有东家的?
眼前这位姑娘,年纪轻轻,却深谙药理,绝非寻常之辈。
他微微颔首:“小老儿便替东家谢谢姑娘了,不过姑娘如此大手笔,恐怕……还有别的要求吧?”
这句话问得极其巧妙,既点破了对方“买药”绝非单纯目的,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同时也隐含着一层未尽的警告——
想谈别的?就要看你开出的价码,值不值得他李砚白,或者说他背后的“东家”,冒险了。
“李掌柜,明人不说暗话,清芜想请您帮忙打探一味药。”
“一味药?”
李掌柜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料想对方所求非小,或许是某种被官府严控的禁药。
但仅仅“一味药”?而且是以如此珍贵的药方作为交换?这分量,反而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姑娘……恕李某愚钝。不知是何等奇药,竟值得姑娘以如此重宝相托?姑娘但说无妨,李某在这行当里,也算有些门路,或可尽力。”
他的话语看似谦逊,实则滴水不漏,既表达了疑惑,又暗示了自己的能量,更将“尽力”二字放在了前面,给自己留足了余地。
纪清芜迎着他的审视,脸上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樱唇轻启,清晰地吐出西个字:
“赤血龙参。”
这名字甫一出口,李掌柜着药方的手指猛地一僵!他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骤然收缩,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甚至……是骇然!
“赤...血龙参?”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意味。
从医大半辈子,这‘赤血龙参’也只在典籍上看到过,恐连他幕后的东家,也不一定有这件药材。
这姑娘……她怎么会知道?她要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