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血般地泼洒在周府的青瓦上,将整座宅院染成一片凄艳的红色。檐角的风铃在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稀碎的声响,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陈青莲跌跌撞撞地冲进大门,她的发髻早己散乱,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前,素日里精心保养的指甲也因慌乱赶路,而折断了几根。
她的裙角沾满了尘土和草屑,甚至还有几处被荆棘划破了口子,露出里面染血的衬裙。
“老爷——!出大事了——”她的声音凄厉得几乎破音,一进门就扑倒在正厅的青砖上,这个动作看似因为悲痛而过度腿软,实则是她精心计算过——这个角度能让随后进来的人看清楚她脸上的每一分痛苦的表情。
周建国正在书房核对这个月的药材账本。听到这声尖叫,他手中的朱砂笔猛地一顿,在宣纸上留下一片刺目的猩红。这个向来稳重的老人竟失手打翻了砚台,墨汁泼洒在账本上,将那些数字尽数吞没。
“慌什么?”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却带着无法自持的颤抖。
当他大步跨出书房时,看到的是陈青莲瘫倒在地上的身影,这个平日里最注重仪态的女人此刻狼狈不堪,她的手死死地抓住胸口的衣襟,像是要把那颗跳动的心脏挖出来证明什么。
“浩天......浩天他......”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悲痛得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这停顿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现了极度悲伤,又给足了周建国想象的空间。
周建国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青筋暴起的手掌如铁钳般地扣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某种濒临崩溃的尖锐:“再说一遍!”
陈青莲被他掐得生疼,却在心里冷笑。她刻意让眼泪流得更凶,颤抖的嘴唇吐出最残忍的字眼:“尸骨......尸骨都找不到了!崖底全是碎石,连马车都摔成碎片了呀!”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建国的心上。
老人的手突然松开了,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浑浊的双眼瞪得极大,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七十年的岁月,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周浩天——是他唯一的儿子,周家最后的血脉,就这么......没了?
这个认知像毒蛇一样钻进了他的心脏,周建国突然觉得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压住,呼吸极其困难,他张了张嘴,想喊人,却只吐出了带着铁锈味的血沫。
“老爷,老爷!”陈青莲假意惊呼,实则是冷眼看着他踉跄栽倒。
老仆们闻声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周建国首挺挺向后倒下去的画面,老人的后脑重重地磕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灰白的脸上透着死气。
“快!快扶老爷回房!请大夫!”
府里瞬间乱作一团,丫鬟们惊慌失措地跑来跑去,小厮们手忙脚乱地抬着昏迷的老爷。在这片混乱中,陈青莲静静地站在人群之外,嘴角露出不易觉察的微笑。
“老东西......终于撑不住了。”
她心里默念着,手指无意识的着袖子里那张早己拟好的遗嘱。
周建国被安置在雕花木床上时己经气若游丝了,请来的老大夫诊脉后连连摇头,花白的眉毛几乎拧成一团:“急火攻心,中风之兆......怕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丫鬟们低头不敢出声,管家死死攥着拳头,连呼吸都放得很轻。
只有陈青莲站在床尾,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她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每一个人,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他们的反应——这些都是日后要“处理”的对象。
当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陈青莲轻轻关上门,从袖中抽出那张遗嘱,遗嘱上的墨迹还很新鲜,显然是近日才写好的,上面写着:“周家产业,尽归陈青莲所有。”
她缓步走到床前,俯视着昏迷不醒的周建国,老人的呼吸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老爷,您醒醒!”她轻声呢喃着,声音温柔地令人毛骨悚然,“您放心,只要您在这张纸上签个字,我会替您照顾好周家的。”
这时周建国眼珠突然剧烈地转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陈青莲轻笑一声,指尖抚过他痉挛的面颊:“您想说什么?是说浩天死得冤?还是说......您终于猜到了?”
她俯身凑近他的耳边,朱唇轻启:“三十年前,您父亲为了抢走我家那半块玉,打死了我爹和我娘”,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是在说情话,那年我才7岁,躲在米缸里才逃过那一劫。
一滴浑浊的老泪从周建国的眼角滚落,渗进锦枕里。
陈青莲用帕子替他擦泪,语气陡然转冷:“你父亲灭我满门,我让您断子绝孙,这很公平。”
这时周建国似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睁开眼睛,坐了起来,睛狠狠地瞪着陈青莲!
陈青莲被吓了一跳,突然柔声说:“老爷,您醒了?在这里签字.....”
陈青莲连忙把伪造的遗书拿到周建国的面前。周建国一看,勃然大怒:“你这个......歹毒的妇人.......你以为我........”
周建国似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断断续续说出这几个字,话还没说完,就又轰然倒下,再也没有了声响......
陈青莲气得狠狠地在他干枯的手臂上拧了一把,周建国的手臂上立刻出现一片淤青......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陈青莲正俯身去探试周建国的鼻息,听到动静,猛地回头,正对上周念素冰冷疑惑的眼神。
“念素?你怎么到这来了?”陈青莲脸色微变,下意识将那张假的遗书塞入袖中。
周念素没有回答,只是快步走到周建国的身边,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即冷冷地说:“父亲气急攻心,娘亲刚才拿了什么?让父亲如此震怒?”同时,她的目光扫向陈青莲的袖口。
陈青莲眼神闪烁,下意识地把右手搭在左手的袖笼上,生怕遗书掉了出来。
“没有什么,不过是一些旧账,与你无关。”周念素眼角微勾,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是吗?可我在窗外听得清清楚楚,您让父亲签字......”
陈青莲脸色骤变,随即厉声道:“放肆!谁准许你偷听长辈的谈话?”周念素也恼了:“娘亲若真有理,可否把刚才的纸拿出来看看?还有,我浩天哥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
陈青莲讥讽道:“你到底是长大了,翅膀硬了,竟敢怀疑起你的娘亲来了!”
说完,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