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护周念素，周浩天与陈青莲从那天晚上达成协议以后，互相安好，平平安安地又过了五年。
这一天是五月初八，是周浩天大喜的日子。
婚礼前夜，林婉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色，指尖轻轻抚过明天要戴的凤冠。
“咚咚咚——”
门被轻轻叩响，陈青莲的声音从外传来，温柔似水：“婉儿，还没睡吗？”
林婉忙起身开门。陈青莲站在门外，一身素色袄裙，发间只簪着一支白玉钗，眉眼含笑，手里端着一只青瓷碗，热气袅袅。
“姨娘，”林婉有些惊讶，“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陈青莲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进屋：“明日就是你的大喜的日子，我思来想去，怕你紧张得睡不着，特意熬了婉安神汤给你。”
她将瓷碗放在桌上，汤色橙黄，浮着几粒枸杞，闻着有淡淡的甘甜。
“这是用茯苓、酸枣仁熬的，最是养心安神。”陈青莲柔声道，指尖轻轻着碗沿，“你趁热喝下，明日才能精神地行礼。”
林婉有些感动，“多谢姨娘挂念。”
她端起碗，刚要喝，却忽然觉得汤面映出的烛光微微扭曲，像是什么东西在汤底游动。
“怎么不喝？”陈青莲笑意更深，眼中却闪过一丝冷意，“莫非是嫌姨娘的手艺不好？
“不、不是......”林婉连忙摇头，硬着头皮喝了一口。
汤入喉，竟带着一丝诡异的甜腻，像是蜜糖里掺了铁锈。
“好喝吗？”陈青莲轻轻问。
林婉勉强点头，却觉得舌尖发麻，眼前的烛光忽然分裂成无数个光点，陈青莲的脸也在视线中模糊了起来。
“我...... 有点晕......”她扶着桌角，手指无力地滑落。
陈青莲一把扶住她，“睡吧，明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呢。”
她将林婉扶到床上，轻轻盖上锦被，又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睡个好觉，做个好梦哦。”
第二天早晨，周府张灯结彩，朱漆大门前的两尊石狮子脖颈上系着大红绸花，屋檐下悬挂着鎏金喜字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府中下人天没亮就开始忙碌了，将青石地面擦得能照出人影，连廊柱上的雕花都重新描了金粉。
周浩天站在铜镜前，任由小厮为他系上大红喜服的盘扣。铜镜中青年面容沉静，眉宇间的英气被喜服衬得愈发分明。
他伸手抚平衣袖上的一道褶皱，指尖在绣着暗纹的云锦上停留了片刻。
“少爷，吉时快到了。”老管家在门外轻声提醒。
穿过回廊时，周浩天的目光在偏院方向停留了一瞬。那里的门窗紧闭着，静得仿佛与这个喜庆的氛围格格不入。五年前的那场对峙后，陈青莲便深居简出，今日却破例要出席婚礼。
正厅里，喜烛高燃。周建国端坐在主位，眼角细密的皱纹里藏着欣慰。他今日特地换上了崭新的藏青色长衫 ，腰间玉佩在走动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新人到——”
随着司仪拖长的唱调，周浩天牵着红绸，缓步踏入厅堂。红绸另一端的新娘子林婉头戴凤冠，珠帘遮面，莲步轻移间腰间环佩叮咚，发出悦耳的声音。
她身上嫁衣的刺绣格外精致，裙摆上用金线绣的百子千孙图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周浩天的目光扫过厅内宾客，在右侧首位停顿了一瞬——陈青莲今日穿了件绛紫色对襟袄裙，发间一支金凤步摇，凤嘴里衔着的珍珠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眼底却平静得可怕。
“一拜天地——”
周浩天弯腰行礼时，听见身侧的林婉呼吸突然急促了几分。他的余光发现新娘藏在袖中的手指微微发抖，大红盖头下的珠帘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二拜高堂 ——”
跪拜时，周浩天的膝盖刚触到蒲团，就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从陈青莲方向飘来。那是雷公藤混着曼陀罗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了，五年前在厢房对峙时，她的腕间就带着这样的气息。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时，周浩天的额头险些撞上林婉的凤冠。新娘似乎心不在焉，行礼的动作慢了半拍。珠帘晃动间，他隐约看见苍白的唇上有一道新鲜的咬痕。
林婉的这些异常反应，周浩天以为是她初为，害羞腼腆，实则为林婉头一天晚上喝了陈青莲熬的“安神汤”所致，汤底沉着一层细密的白色粉末，是研磨成粉的曼陀罗花，服下后致幻，麻痹视神经。而这些周浩天都一无所知。
夜晚，红烛高照，锦帐低垂。
周浩天轻轻推开门，却见林婉并未如平常新妇般端坐在床沿，她蜷缩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惨白的脸，唇上胭脂被咬得斑驳破碎。
“婉儿？” 他柔声唤道。
林婉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车......车子也要翻了！”她突然抓住周浩天的手腕，指甲深深地陷进皮肉，“轮子...轮子在转...血...好多血从车辕里渗出来...”
周浩天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梦话”惊住：“什么车子？你做梦了？”
“不是梦！”林婉突然尖叫，打翻了妆奁， 珠钗散落一地。她指着空虚某处，声音嘶哑：“你看见了吗？那辆青蓬马车...车轴在冒黑烟...左前轮的榫头己经...”
她突然剧烈干呕，却只吐出些清水。周浩天连忙扶住她，触到她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
林婉由于受到药物的影响，婚床的雕花变成了扭曲的车轮，红烛滴落的蜡油化作鲜血，在地面上蜿蜒成车辙的图案。窗外飘过的红绸成了翻卷的车帘，上面沾满了脑浆般的白浊物。
“明天...明天申时....”她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首勾勾盯着周浩天，“你去药田时...千万别走断魂崖那条路...”
周浩天汗毛倒竖——这正是他明日取药的必经之路。
当夜三更，林婉在梦魇中不断重复“刹车绳...被酸腐蚀断了...他们也在车底抹了桐油...” 这些呓语，正是陈青莲白日里借着“梳头祝福”时在她耳边灌输的死亡场景。
周浩天悄悄取走林婉的手帕，上面除了泪渍，还有她无意识画出的马车简图——车轮处特意打了三个叉，正是他明日所用马车左轮榫头的位置。
翌日清晨，周浩天借口检查马匹，果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