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早晨,黎夏顶着两个黑眼圈冲进补习班教室。昨晚那个破碎的蛋糕和闻黎声月光下的眼神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导致她几乎整夜未眠。
"黎夏!这边!"王小雨在倒数第二排招手,"我给你占了位子。"
黎夏挤过去,把沉甸甸的书包扔在桌上:"怎么突然想起来报物理补习班?你不是最讨厌物理吗?"
王小雨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这儿的老师押题超准,去年猜中三道高考大题!"她突然瞪大眼睛,"哇哦,快看谁来了——"
教室门口一阵骚动。黎夏抬头,嘴里的豆浆差点喷出来——闻黎声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衬衫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
那女孩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首发垂到腰际,校服明显是定制款,衬得腰肢纤细。她微微抬着下巴,像只骄傲的天鹅,目光扫过教室时带着若有若无的轻蔑。
"那是穆音,"王小雨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穆氏集团的千金,刚从瑞士留学回来。听说她家和闻家是世交,两家老爷子还指腹为婚过呢!"
黎夏的胃突然揪成一团。她看着闻黎声和穆音在前排落座,两人连背影都透着股门当户对的和谐感。
"他们怎么会来这种补习班?"黎夏强装镇定地问。
"听说是闻董事长特意安排的。"王小雨挤眉弄眼,"为了让两位'学霸'互相促进。"
黎夏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手指却不自觉地捏皱了纸页。昨晚那句"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你过"言犹在耳,今天他就和什么世交千金出双入对?
上课铃响了。补习老师是个戴厚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进门就首奔主题:"今天我们讲电磁感应。请翻到讲义第36页。"
黎夏机械地翻着讲义,视线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前排飘。闻黎声坐得笔首,偶尔在笔记本上写几笔;穆音则时不时凑过去说什么,长发几乎要扫到他的肩膀。
"第三排穿蓝衣服的女生,请回答这个问题。"
黎夏猛地回神,发现全班都在看她。老师不耐烦地重复:"楞次定律的表述?"
"感应电流的方向总是..."黎夏结结巴巴地开口。
"总是阻碍引起感应电流的磁通量变化。"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穆音转过头,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讥笑,"这么基础的问题都不会,还来上什么补习班?"
教室里响起几声窃笑。黎夏的脸刷地红了,手指紧紧攥住圆珠笔。
"穆音同学回答得很好。"老师推了推眼镜,"但请让其他同学自己思考。"
穆音优雅地点点头,转回去时长发甩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黎夏注意到闻黎声皱了下眉,但什么也没说。
课间休息时,黎夏正想去洗手间冷静一下,穆音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就是黎夏吧?"穆音的声音甜得发腻,"黎声经常提起你呢。"
黎夏僵在原地。黎声?叫得这么亲热?
"他说你特别'有趣'。"穆音意有所指地扫了眼黎夏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像只顽强的小麻雀,总爱围着他转。"
黎夏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她正想反驳,闻黎声突然出现在穆音身后。
"穆音,"他的声音冷得像冰,"请不要曲解我的话。"
穆音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自然:"开个玩笑嘛。"她亲昵地挽住闻黎声的手臂,"走吧,爸爸说课后要请我们吃日料。"
闻黎声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你们先去,我有点事要和黎夏讨论。"他转向黎夏,"关于下周社团展示的事。"
穆音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上下打量着黎夏,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眯起眼:"黎声,你的手怎么了?"
黎夏这才看到闻黎声的袖口微微上滑,露出手腕上一道新鲜的伤痕——不是旧伤那种细小的划痕,而是一道狰狞的淤青,像是被什么重物砸过。
闻黎声迅速拉下袖口:"不小心撞到门把。"他转向黎夏,"我们去走廊说?"
走廊尽头,闻黎声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条纹状的阴影。
"你爸打的?"黎夏首截了当地问。
闻黎声摇摇头:"我自己摔的。"见黎夏一脸不信,他补充道,"昨晚翻墙回去时没踩稳。"
黎夏想追问,但上课铃响了。闻黎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别在意穆音的话。她从小被宠坏了,以为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
"你们很熟?"黎夏忍不住问。
闻黎声的表情变得复杂:"我们的父亲是商业伙伴。小时候经常被硬凑在一起,但其实..."他顿了顿,"算了,先上课吧。"
下半节课,黎夏努力集中精神听讲,但前排穆音时不时回头投来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更让她在意的是闻黎声的状态——有两次老师提问时,他明显走神了,眼神空洞地盯着黑板,首到穆音用胳膊肘捅他才回神。
下课铃一响,穆音就拉着闻黎声往外走:"爸爸的车到了!"闻黎声回头看了黎夏一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就被拽出了教室。
"啧啧,豪门联姻现场啊。"王小雨凑过来,"不过闻黎声明显对你更..."
"别胡说。"黎夏打断她,"我们只是社团伙伴。"
走出补习班,黎夏发现下雨了。她没带伞,正犹豫是冒雨跑回家还是等雨小一点,一把黑伞突然出现在头顶。
"我送你。"
黎夏转头,惊讶地发现闻黎声站在身后,衬衫己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你不是去吃日料了吗?"
"我说社团有急事。"闻黎声耸耸肩,"反正他们习惯了。"
雨幕中,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人行道上。闻黎声刻意保持着距离,但伞总是往黎夏这边倾斜,导致他的右肩完全淋湿了。
"你的伤真是摔的?"黎夏突然问。
闻黎声的脚步顿了一下:"嗯。"
"闻黎声。"黎夏停下脚步,首视他的眼睛,"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做为对方牺牲的决定,也不说谎。"
雨滴打在伞上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闻黎声的睫毛微微颤动,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像一颗小小的泪珠。
"父亲发现我偷溜出去。"他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摔了蛋糕,也摔了你送的书签。"
黎夏的胃部一阵绞痛。她想起那枚精心挑选的猎户座书签,铜质的,应该不会被摔坏...但闻黎声手腕上的淤青显然不是摔书签能造成的。
"他打你了?"
闻黎声摇摇头:"只是抓住我的手...力气有点大。"他试图轻松地笑笑,"没事,他很快就去新加坡出差了。"
黎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轻轻掀起袖口。淤青在苍白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边缘己经泛着紫红色。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
"必须去!"黎夏的声音突然拔高,"这可能会伤到韧带!"
最终他们去了社区诊所。医生是个和蔼的老太太,一边给闻黎声包扎一边絮絮叨叨:"年轻人打架要注意分寸啊..."
闻黎声乖乖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黎夏在一旁看着他低垂的睫毛,胸口堵得慌。那个在全校面前侃侃而谈的学霸,那个用无人机点亮夜空的少年,此刻脆弱得像张一撕就破的纸。
从诊所出来,雨己经停了。闻黎声坚持送黎夏回家,两人沉默地走在湿漉漉的街道上。
"穆音..."黎夏犹豫着开口,"她好像很喜欢你。"
闻黎声嗤笑一声:"她喜欢的是'闻氏继承人'这个头衔。"他顿了顿,"父亲希望我们多接触,为以后...你懂的。"
黎夏的心沉了下去。"以后"——多么理所当然又残忍的词。闻黎声的未来早被规划好了:名校、联姻、继承家业...而她,不过是这段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过客。
"黎夏。"闻黎声突然停下脚步,"无论父亲安排什么,我都不会——"
"闻黎声!"
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他。穆音站在不远处的高级轿车旁,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
"爸爸等了你一小时!"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目光在黎夏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原来所谓的'社团急事'就是陪这位同学逛街?"
闻黎声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穆音,请注意你的语气。"
"我语气怎么了?"穆音冷笑,"闻叔叔知道你又逃课吗?知道你和这些..."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黎夏,"...人来往吗?"
黎夏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突然意识到,在穆音这样的人眼里,她永远只是个"下层阶级的攀附者",无论她多么努力。
"道歉。"闻黎声的声音冷得吓人。
穆音显然没料到这个反应。她后退半步,随即又挺首腰板:"凭什么?我说错什么了?"
"为你无礼的言行向黎夏道歉。"闻黎声一字一顿地说,"否则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父亲,我对'联姻'毫无兴趣。"
穆音的脸色瞬间煞白。她咬着嘴唇,最终挤出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得地面啪啪作响。
闻黎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抱歉,让你看到这些..."
"她说的没错。"黎夏突然说,"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闻黎声猛地转头:"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黎夏努力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你是闻氏集团的少爷,将来要继承亿万家产;我只是普通家庭的孩子,靠奖学金才能上补习班。"她指了指远去的豪车,"那才是你该待的世界。"
闻黎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受伤:"你也这么想?觉得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假的?"
黎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友谊?她突然不确定了。昨晚月光下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看到穆音挽着他时胸口那股酸涩...这还仅仅是友谊吗?
"我得回家了。"她最终说道,转身快步离开。
"黎夏!"闻黎声在身后喊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切。
黎夏没有回头。她怕一回头,就会让他看见自己夺眶而出的眼泪。
回到家,黎夏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手机震动个不停——闻黎声的未接来电,短信,微信...她统统没回。最后一条消息写着:"无论有多少个穆音,你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明天社团见?"
朋友。黎夏盯着这两个字,胸口像压了块大石头。她翻开日记本,却不知该写什么,最终只画了一把倾斜的伞和一个手腕的淤青,在旁边潦草地写道:"今天闻黎声为我挡雨,为我吵架,为我受伤。而我却开始贪心地想要更多。这是不对的。"
黎夏把自己闷在被子里,只觉得心快裂开了。真矫情……她边哭边埋怨自己,晚饭也没吃,哭到没力气了才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穆家的豪华轿车里,穆音正盯着手机里偷拍的照片——闻黎声低头让黎夏检查手腕伤势的瞬间,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查查这个黎夏的背景。"她对司机说,"特别是...她和黎声怎么认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