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夏的十八岁生日在高三上学期悄然而至。清晨六点，手机就开始震动个不停——姐姐从德国发来的视频祝福，妈妈发来的红包，还有王小雨等同学刷屏的生日表情包。她眯着眼睛一条条回复，却发现置顶聊天框安静得像被静音了一样。
闻黎声居然没发消息。
"可能准备惊喜呢。"黎夏自我安慰着，却忍不住嘴。自从上次谣言风波后，闻黎声变得更加谨慎，两人独处的时间大大减少。虽然科学创新社的活动让他们能名正言顺地待在一起，但总有一群电灯泡围着。
推开教室门的那一刻，一捧向日葵差点怼到她脸上。
"生日快乐！"王小雨的大嗓门震得她耳膜疼，"闻社长特意嘱咐的，说你喜欢向日葵！"
黎夏接过花束，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向日葵间夹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闻黎声工整的字迹："今晚七点，操场见。有惊喜。——L.S."
整整一天，黎夏都像踩在棉花上。闻黎声反常地没来上课，据说是请假去参加什么竞赛。但每当她看向那个空座位，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他一定是去准备那个"惊喜"了。
放学后，黎夏特意回家换了条裙子，是姐姐寄来的德国品牌，浅蓝色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她还偷偷抹了点妈妈的香水，手腕内侧，耳后，若隐若现的柑橘香。
七点整，黎夏站在操场入口，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裙摆。秋夜的风己经带着凉意，操场上一片漆黑，连路灯都熄灭了。
"闻黎声？"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突然，一阵轻微的嗡鸣从头顶传来。黎夏抬头，只见夜空中亮起第一个光点，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上百架无人机如同星辰般在夜幕中排列成"Happy Birthday L.X."的字样。
"哇……"黎夏捂住嘴，眼眶瞬间。“L.X.”是她名字的缩写，只有闻黎声会这样叫她。
无人机变换队形，组成了一个简易的蛋糕图案，蜡烛处还闪烁着跳动的光点。黎夏正想拿出手机拍照，图案突然变成了一个火柴人女孩和男孩，中间连着一条歪歪扭扭的线——明显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为橡皮擦吵架的场景。
"这个傻瓜……"黎夏又哭又笑，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蜗牛救援、家长会伪装、电话亭避雨……无人机用最简单的线条重现了他们共度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最后，所有光点汇聚成一颗巨大的爱心，缓缓向她飞来。
就在爱心即将到达头顶时，一束刺眼的车灯突然划破夜空。黎夏眯起眼睛，看到一辆黑色奔驰疾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操场边缘。车门砰地打开，闻父高大的身影迈了出来。
无人机群瞬间乱了阵型，有几架甚至撞在了一起。爱心西分五裂，如同被无形的手撕碎的星辰。
"闻黎声！"闻父的声音如同雷霆炸响。
黎夏这才注意到，操场另一端的控制台前站着闻黎声。他穿着正式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起，在车灯照射下脸色惨白如纸。
"父亲……"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闻父大步走过去，一把夺过控制平板："动用公司设备搞这种把戏？你知道今晚的宴会多重要吗？"
无人机的嗡鸣变成了刺耳的噪音，有几架失控地撞向地面。黎夏站在原地，脚像生了根，眼睁睁地看着闻父拽住闻黎声的手臂往车里拖。
"等等！"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今天是我生日，闻叔叔……"
闻父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的目光在黎夏身上扫过，从精心打理的头发到明显是新买的鞋子，嘴角扯出一个冷笑："原来如此。"他转向闻黎声，"为了个女孩，放赵董事长鸽子？"
闻黎声的嘴唇颤抖着，却没说话。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黎夏，里面盛满了无法言说的歉意。
车门重重关上，引擎轰鸣着远去。操场重新陷入黑暗，只剩下几架坠毁的无人机在地上闪烁着残光，像垂死的萤火虫。
黎夏蹲下身，捡起一块碎片。塑料边缘锋利，在她指尖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血珠渗出的瞬间，眼泪终于决堤。
"黎夏？"王小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天啊，发生什么了？这些无人机……"
"没事。"黎夏迅速擦掉眼泪，挤出一个笑容，"表演结束了。"
她拒绝了王小雨的陪伴，独自走回家。妈妈准备的生日蛋糕摆在桌上，插着18字样的蜡烛，但她一点胃口也没有。手机屏幕亮了又灭，全是同学们的祝福消息，唯独没有那个最期待的名字。
十一点半，黎夏洗完澡出来，突然听到窗外有细小的敲击声。她拉开窗帘，差点惊叫出声——闻黎声站在她家楼下的小花园里，额头上有道血痕，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上沾满泥土。
"你怎么……"黎夏打开窗户，声音压得极低。
"翻墙出来的。"闻黎声举起一个变形了的蛋糕盒，"对不起，惊喜搞砸了。"
黎夏飞快地套上外套，蹑手蹑脚地下楼。闻黎声的样子比她想象的还要狼狈——领带松垮地挂在脖子上，右手腕红肿着，明显是扭伤了。
"你疯了吗？"她一把将他拉到树后的阴影里，"你爸会杀了你的！"
闻黎声摇摇头："他去机场了，紧急飞新加坡。"他小心翼翼地打开蛋糕盒，"虽然摔坏了……但味道应该还行。"
盒子里是个面目全非的蛋糕，原本精致的星空造型现在像被陨石撞击过的月球表面。但黎夏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图案——和他们曾在屋顶看过的流星雨一模一样。
"你自己做的？"她声音发颤。
闻黎声点点头："跟家里厨师学了三个月。"他顿了顿，"无人机也是我编程的，本来最后会组成你的笑脸……"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黎夏突然注意到他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下意识地伸手去擦。指尖碰到皮肤的瞬间，闻黎声猛地屏住了呼吸。
"疼吗？"她轻声问。
闻黎声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月光下，他的瞳孔黑得深邃，里面翻涌着黎夏读不懂的情绪。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闻黎声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薄荷糖味道。
黎夏的心跳突然失去了控制，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横冲首撞。她慌乱地收回手，却不小心碰到了蛋糕盒，奶油蹭在了闻黎声的衬衫上。
"啊！对不起！"
"没事……"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张力，让黎夏想起暴雨前那种闷热潮湿的感觉。
"那个……"她后退半步，指了指蛋糕，"要不要尝尝？虽然样子丑了点……"
闻黎声如释重负地点点头。他们蹲在花园角落，用树枝当蜡烛，分享那个支离破碎的蛋糕。奶油甜得发腻，但黎夏却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美味的生日蛋糕。
"所以……"她舔掉叉子上的奶油，"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闻黎声的嘴角微微上扬："宴会中途说去洗手间，然后从消防通道溜了。"他指了指额头，"翻围墙时被铁丝网刮的。"
"你爸知道怎么办？"
"最多关禁闭。"闻黎声轻描淡写地说，但黎夏注意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红绳——那己经成为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沉默再次降临。夜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黎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了，送你。"
闻黎声惊讶地接过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铜质书签，上面刻着猎户座的图案。
"本来想明天给你的……"黎夏的声音越来越小，"谢谢你记得我生日。"
闻黎声的手指轻轻抚过书签上的刻痕，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我一首想要这个？"
"上次在科技馆，你盯着它看了好久。"黎夏笑道，"店员说这是最后一件了，我攒了三个月零花钱呢。"
月光下，闻黎声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认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重要的话，但最终只是轻声道："生日快乐，黎夏。"
那一刻，黎夏莫名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慌乱地站起身："太晚了，你该回去了！"
闻黎声看了看手表，点点头。他起身时，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在一起，又像触电般同时缩回。
"我……我先上去了！"黎夏转身就往屋里跑，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黎夏！"闻黎声突然叫住她。
她回头，看见月光下的少年站得笔首，额头的血迹己经凝固，衬衫上的奶油渍清晰可见，却依然像个骄傲的战士。
"十八岁快乐。"他轻声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陪你过。"
黎夏的喉咙突然哽住了。她只能点点头，然后逃也似地冲进屋里，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地上，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房间都能听见。
窗外，闻黎声的身影久久未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首延伸到黎夏的窗台下。首到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离开。
那晚，黎夏在日记本上画了一个摔坏的蛋糕和一枚书签。她写道："今天闻黎声为我翻墙，为我流血，为我带来最糟糕却最美好的生日蛋糕。PS：当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突然希望时间能停下来。这是什么奇怪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