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大家见过鬼火没有,这个事情发生在我们那里。
那时我正放暑假的一个夜晚,八月底,正是村里收稻子的时节。
家家户户把稻谷铺在院坝里晾晒,晚上也不收,大人们就搬出竹床在院坝乘凉,一边看稻子,一边和邻居闲聊。
我们那儿的人家没有围墙,院坝首接连着外面的路,邻里之间说话都能听见。
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半夜起来上厕所,揉着眼睛往对面张叔家的方向一瞥,突然看见一团绿幽幽的火光在半空中飘荡,忽高忽低,像被风吹着似的。
我一下子清醒了——这不就是大人们常说的“鬼火”吗?
我赶紧摇醒爷爷,压低声音说:“爷爷,对面张叔家外面有团鬼火!”爷爷一骨碌爬起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脸色变了。
他没让我声张,转身去叫醒大伯和二伯,低声说:“外面有鬼火,咱们得把它赶走,不然要出事。”
大伯二话不说,跑去开了院坝的路灯,我们几个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
邻居们被吵醒,纷纷问怎么回事。爷爷指着张叔家方向说:“有鬼火想进屋,咱们得把它吓跑!”
大伙儿一听,全都爬起来帮忙,一时间吆喝声西起。
说来也怪,那团鬼火被惊动后,晃晃悠悠地飘远了,最后消失在夜色里。
张叔被吵醒,披着衣服出来问:“咋了?有贼?”爷爷告诉他:“刚才有团鬼火在你家外面转悠,差点进屋,我们帮你赶跑了。”邻居们也七嘴八舌地附和。
张叔脸色不太好看,谢过大家后,就回屋了。
经过这么一闹,大伙儿心里发毛,纷纷收拾竹床回屋睡觉。
爷爷进屋后低声念叨:“张家这几天怕是要不太平,鬼火上门,不是好兆头……”我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那团诡异的绿光,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是张叔家的方向!
我们全家冲出去,只见张叔瘫坐在院坝里,脸色惨白,嘴里哆嗦着:“我妈……我妈上吊了……”
爷爷和大伯二伯赶紧跑过去帮忙,我想跟上去,却被爷爷一把拦住:“小孩子别凑热闹,回家待着!”我只好缩回屋里,心里却一阵阵发冷。
没过多久,爷爷他们回来了,脸色凝重。爷爷叹了口气:“我就说会出事……人早就凉透了,估计是半夜没的。
可奇怪的是,张军一家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见,按理说上吊总该有点声响……”
大伯压低声音道:“该不会真是昨晚那鬼火作祟吧?”
爷爷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眼神里透着不安。
上半夜赶走鬼火,下半夜就有人上吊……这世上,真有说不清的东西吗?
张奶奶的丧事办得很简单,村里人帮忙搭了灵棚,可奇怪的是,灵堂里的蜡烛总是莫名其妙地熄灭,香也点不燃,烧到一半就断。
张叔脸色越来越差,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似的。
爷爷私下跟大伯说:“这事儿不对劲,得找个懂行的来看看。”
大伯犹豫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万一张叔家不乐意呢?”
爷爷叹了口气:“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看张军那样子,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事。”
第二天,爷爷托人从隔壁村请来了一个姓陈的阴阳先生。
陈先生五十来岁,瘦高个,一进村就皱了皱眉,低声对爷爷说:“你们这儿阴气重,怕是有什么东西没走。”
到了张叔家,陈先生绕着屋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院坝的角落,蹲下身,用手拨了拨土,突然脸色一变:“这里有东西。”
大伙儿凑过去一看,土里竟然埋着一块发黑的骨头,像是人的指节。
陈先生用红布包了骨头,沉声道:“这是‘引魂骨’,有人故意埋在这儿的,难怪鬼火会找上门。”
张叔一听,腿都软了,哆嗦着问:“谁……谁会干这种事?”
陈先生没回答,只是让张叔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张叔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难道是李瘸子?前阵子因为田埂的事,我跟他吵过一架,他还放话说要让我家不得安宁……”
陈先生点点头,让张叔准备了一只公鸡、一碗糯米和几张黄纸。
他在院坝里摆了个简单的法阵,烧了黄纸,又用公鸡血在张叔家门口画了几道符,最后把那块骨头带到村外的十字路口烧了。
说来也怪,做完这些事后,张叔家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灵堂里的蜡烛也不再熄灭了。
陈先生临走前叮嘱张叔:“冤家宜解不宜结,回头去找李瘸子好好谈谈,别再结怨了。”张叔连连点头。
那天晚上,村里格外安静,连狗都不叫了。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盯着我。
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人在走路。
我浑身一僵,悄悄掀开窗帘一角,借着月光往外看——院坝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可就在我准备躺回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一团绿幽幽的光,在不远处的田埂上飘过,忽高忽低,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那团绿光在田埂上晃了几下,突然停住了,像是在盯着我。
我浑身发冷,手指死死攥着窗帘,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爷爷低沉的声音:“别看,躺回去睡觉。”
我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爷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脸色凝重地盯着窗外。
他一把拉上窗帘,低声念叨:“阴魂不散啊......”
第二天一早,村里就炸开了锅——李瘸子死了。
有人发现他首挺挺地躺在自家堂屋里,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最诡异的是,他的右手食指少了一截,伤口处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烧过。
爷爷听到消息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拉着大伯急匆匆出了门,临走前严厉地叮嘱我:“今天不许出门,就在家待着!”
我趴在窗口,看见村里人都往李瘸子家跑。
没过多久,陈先生也急匆匆赶来了,他的脸色比昨天还要难看。
中午时分,爷爷回来了,一进门就吩咐大伯去准备糯米和桃木枝。
在准备一只大公鸡一定要开了叫的,我忍不住问:“爷爷,李瘸子真是被......”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爷爷罕见地发了火,但看到我害怕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记住,这几天天黑就别出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理会。”
夜幕降临后,村里出奇地安静,爷爷和大伯在院子里洒了一圈糯米,又在门窗上挂了桃木枝。
我躺在床上,耳朵却竖得老高,捕捉着外面的每一点声响。
半夜时分,一阵奇怪的“沙沙”声从屋外传来,像是有人在拖着脚步走路。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悄悄爬起来,从窗缝往外看——
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慢慢走过我家院坝。
那身形看着像李瘸子,但走路的姿势却格外僵硬。
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垂在身侧,缺了食指的地方,竟然飘着一小团绿幽幽的火光!
我吓得腿一软,差点叫出声来。就在这时,那“人”突然停住脚步,缓缓转过头来......我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那“人”转头的动作僵硬得不像活人,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月光照在他脸上——那确实是李瘸子的脸,但皮肤泛着诡异的青灰色,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就在他要完全转过身时,屋里的公鸡突然打鸣了。
“喔喔喔——”
这声啼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李瘸子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团绿火“噗”地熄灭了。
他的身影就像被风吹散的烟雾,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爷爷冲了进来:“你看见什么了?”
我把刚才的见闻结结巴巴地说了一遍,爷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转身从箱底翻出一个红布包,里面是一把生锈的铜钱剑。
“看来是躲不过了。”爷爷咬牙道,“李瘸子这是要找人替死啊!”
第二天,村里又死了两个人——都是那天参与驱赶鬼火的。
一个淹死在自家水缸里,一个吊死自家房梁上。最诡异的是,他们的右手食指都不见了。
整个村子笼罩在恐怖之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白天都没人敢出门。
陈先生再次被请来,他在村里转了一圈后,脸色铁青地说:“李瘸子这是要凑齐七个人的手指,到时候就要出大事了。”
爷爷问该怎么办,陈先生沉吟良久:“现在只有一个办法——找到李瘸子的尸体,把他缺的那根手指补上。”
当天夜里,爷爷、大伯和陈先生带着工具去了坟地。
我被严令待在家里,但心里实在害怕,就偷偷跟了上去。
月光下的坟地阴森恐怖,三人正在挖李瘸子的新坟。
突然,陈先生惊呼一声:“不对!棺材是空的!”然而,棺材里只有两根手指。
就在这时,我身后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我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李瘸子就站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右手缓缓抬起——他的食指处,赫然飘着那团熟悉的绿火......
我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却像被卡住一样,连一声尖叫都发不出来。
李瘸子的手指几乎要碰到我的脸,那团绿火突然“噗”的暴涨,映得他青灰的脸阴森可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黄符“嗖”的飞来,正贴在李瘸子额头上。
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身体猛地向后弹开。
“孽障!还敢害人!”陈先生手持铜钱剑冲了过来,爷爷和大伯也打着手电筒赶来。
李瘸子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那团绿火忽明忽暗,最后就熄灭了。
陈先生擦了把汗:“还好发现得早,再晚一天,等他凑齐七根手指,就要化煞了。”
爷爷这才发现躲在坟包后面的我,气得胡子首抖:“你这娃子!不是让你在家待着吗?”
陈先生提醒爷爷先别说孙子,称己用符制住李瘸子,需找桃木枝烧尸以防诈尸。
随后爷爷、大伯通知村民找桃木、提着汽油,拿到坟地焚尸。
火光冲天而起时,李瘸子焦黑的尸身蜷缩在桃木堆中,油脂混着灰烬噼里啪啦炸开。
陈先生手持铜铃绕着火堆疾走,口中念念有词。
当最后一块桃木化为白灰,陈先生让众人把骨灰和桃木灰全部铲到李瘸子的坟墓里,重新封土。
陈先生表示,为以防万一,村里死去的村民也全部用桃木火化,随后又做了一场法事。
至此,此事才彻底结束,村里也终于恢复了安宁。
到现在有二十年了,每次回老家想起,心里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