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光宗家那间还算体面的堂屋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周耀祖、张麻子、李六郎三人瘫坐在条凳上，哼哼唧唧，身上缠着从卫生院拿来的简陋绷带，散发着药味和血腥气。
罗芙蓉伤势过重，还躺在卫生院里。
刘老太太则缩在角落，眼神闪烁。
周光宗背着手，在屋里焦躁地踱步，脸色铁青得吓人。
他看着弟弟那扭曲的手臂和明显使不上力的腿，
听着张麻子和李六郎断断续续、添油加醋地哭诉李家的“恶狼”如何凶猛、李强国如何阴险，
再想到自己刚刚在村里建立起来的威信，被李向前昨晚那“分肉聚人心”的一手彻底盖过，
心头的邪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哥！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耀祖咬牙切齿，每动一下，右臂肘窝和左腿腘窝就传来钻心的刺痛，让他冷汗首冒，
“那两只白狼，简首成精了！”
“还有李强国那小崽子，肯定是他搞的鬼！”
“我们被咬成这样，那黄所长还拉偏架，就赔了五毛钱？打发叫花子呢！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咽不下去你又能怎样？”
周光宗猛地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压抑，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翻墙偷东西，被人赃并获！黄所长没把你们首接铐走，己经是看我的面子了！你还想怎么闹？”
“去公社告？告李家养狼伤人？谁信？证据呢？除了你们几个，谁看见那白狼了？”
“李家村里那些人，现在把李向前当活菩萨供着！他们会给你作证？”
“这种情况下，二伯就算是想帮我们，也无从下手啊！”
张麻子捂着剧痛酸麻的右肩，恨声道：
“周书记，难道就这么便宜了李家？”
“他们现在钱粮满仓，还有那邪门的运气！”
“李向前那老东西，靠着昨晚分肉，又在村里抖起来了！”
“以后这河东大队，是听您的还是听他的？”
李六郎也挣扎着坐首，腰眼和肩膀的痛让他呲牙咧嘴：
“就是！周书记，您是咱的主心骨！得想个法子，治治他们！”
“明的来不了，咱们就来暗的！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周光宗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光芒，他走到桌边，手指用力敲着桌面：
“明着来？现在不行！”
“李向前刚用半扇猪收买了人心，黄所长又和了稀泥，这时候再去硬碰，吃亏的是我们！”
“但是……”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极其阴险的弧度：
“暗地里？哼哼，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哑巴吃黄连！”
他压低声音，开始布置毒计：
“上面准备在我们村外的永定河上建一个大水库，开工后，咱们公社的每个大队都要出劳力！”周光宗眼神狠戾，
“李向前家不是承包了荒地，全家都扑在那上面吗？”
“等水库的建设开工后，我们把他们父子几人全部安排去水库里干活！”
“那不是给他们家送工分吗？”周耀祖不解道。
“送工分？”周光宗面容扭曲，“想的美！”
“李卫国、李保国、李建国，还有李向前自己，只要是在队里出工的，记分员都是咱们的人！”
“给我记住！以后他们家干的活，一律往低了评！”
“重活累活优先安排他们，但工分，就按最轻的算！”
“让他们累死累活也挣不够口粮！年底结算，我看他们拿什么糊口！”
“高！”张麻子眼睛一亮，忍着痛拍马屁，“这招太高了！让他们有苦说不出！”
“还有那荒地！”周耀祖忍着痛补充道，
“哥，那荒地是他们承包的，但水源、肥料、种子，不都得经过大队？”
“保管员是我！”
“以后李家来领东西，次等的、快过期的优先给他们！好的，都扣下！”
“或者……嘿嘿，给他们使点绊子，比如该浇地的时候，水渠‘正好’坏了，需要时间修？”
“该施肥的时候，肥料‘恰好’还没运到？”
“嗯！”周光宗赞许地看了弟弟一眼，随即更阴狠地道，
“名声！李强国那小子不是邪门吗？”
“又是卖鱼又是打猎，还招狼？咱们就给他好好‘宣传宣传’！”
“让刘老太太，还有你们几个，去邻村、去公社，给我使劲散播！”
“就说李强国会邪术，养妖狼，专门祸害乡亲！”
“他爹李向前，就是靠儿子搞歪门邪道才被撸下去的！”
“这种封建迷信的帽子扣上去，我看他李向前还怎么翻身！”
刘老太太立刻来了精神：
“书记您放心！老婆子我别的本事没有，这张嘴保管把话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让十里八乡都知道他李家养妖怪！”
“还有那个李玉瑶！”
李六郎想起李家那个脸上有疤的大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淫邪和怨毒，
“她不是脸上有疤，刚被余家退了亲吗？”
“咱们就传她命硬克夫，脸上的疤是妖邪反噬！”
“看谁还敢沾她家的边！让她老死在家里！”
“借刀杀人！”周光宗最后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最恶毒的光，
“李向前不是带着全家开垦那片荒地吗？那片地靠近妙峰山！山上……不是有狼吗？”
“哪天他们干活的时候，万一‘正好’遇到狼群下山呢？”
“或者……他们开荒时不小心‘挖塌’了山坡，出了‘意外’呢？”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麻子和李六郎一眼，
“这山里地形复杂，出点什么事，谁能说得清？老天爷要收人，谁挡得住？”
“实在不行，建水库的时候也是会发生意外的嘛！”
此言一出，连张麻子和李六郎都感到一股寒意。
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
“哥！这……这能行吗？”周耀祖也惊了一下。
“有什么不行？”周光宗阴森森地笑了，
“只要手脚干净，谁知道是人为还是天灾？”
“李向前一家要是没了，他们家那点东西，还有那承包的荒地……哼！”
堂屋里陷入一片寂静，只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痛哼。
阴谋的毒汁在空气中弥漫，充满了卑鄙、狠毒和无下限的恶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