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一:翊坤宫·清晨】
铅灰色的云絮低低压在紫禁城的琉璃瓦上,碎玉般的雪沫子淅淅沥沥落着,将丹墀下的青铜鹤炉染得发白。婉清临窗而坐,手中捏着一枚银质护甲,正细细打磨着边缘——那是前日陈贵人跪在太后面前时,被盛怒的太后亲手捋下来掷在地上的物件,如今却辗转到了她的手中。护甲内侧刻着极细的缠枝莲纹,莲花蕊处嵌着一粒几乎看不见的碎钻,此刻在昏暗天光下泛着冷幽幽的光。
“娘娘,这护甲……还要留着吗?”贴身宫女晚晴捧着刚熨烫好的狐裘大氅,见婉清对着那枚银甲出神,忍不住低声问道。自陈贵人被褫夺位分、贬入浣衣局后,翊坤宫的气氛便像这冬日的天气,看似平静,底下却结着厚厚的冰。
婉清放下护甲,指尖在冰凉的银面上划过,缠枝莲的纹路硌得指腹生疼。“为何不留?”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上面刻的,可是‘金兰之谊’西个字呢。”
晚晴一愣。那护甲原是陈贵人初入宫时,婉清亲手挑了样式命内务府打造的,取“并蒂莲开”之意,不想如今却成了反目成仇的见证。昨日浣衣局传来消息,说陈贵人在雪地里浣洗衣物时不慎滑倒,摔折了手腕——这话传到各宫,有人唏嘘,有人窃喜,唯有婉清知道,那“不慎滑倒”背后,怕是少不了苏明薇的手笔。
“娘娘,”晚晴将狐裘披在婉清肩上,又往暖炉里添了块银丝炭,“今晨各宫来请安的主子少了一半,连平日里最活络的刘答应都称病没来。”
婉清望着窗外渐渐密起来的雪,眸光沉静如水:“少了好。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人,雪中送炭的,才要仔细瞧着。”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去库房看看,去年收的那批紫笋茶还剩多少,给长春宫的顾小主送两罐去。”
顾清禾是这几日唯一仍如常来翊坤宫走动的人。昨日她还悄悄塞给婉清一个锦囊,里面是从太医院偷抄来的夹竹桃毒性解析——那是苏明薇用来构陷婉清的药,如今成了扳倒陈贵人的关键证据。
【场景二:长信宫·偏殿】
与翊坤宫的清冷不同,长信宫的偏殿里暖意融融。苏明薇斜倚在铺着雪白狐皮的软榻上,由宫女捏着肩,听着贴身太监李德全低声禀报。
“……陈贵人的手折了,浣衣局管事的己经按您的吩咐,‘格外关照’了,每日只给糙米冷饭。”李德全弓着腰,声音压得极低,“就是翊坤宫那边……顾小主还常去走动,昨儿个还送了两罐紫笋茶过去。”
苏明薇指尖微动,宫女连忙递上嵌着红宝石的护甲套上。“顾清禾?”她冷笑一声,丹蔻划过狐皮,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她倒是对婉清忠心耿耿。不过也好,一只独秀不如百花凋零,等婉清彻底失势,她那点忠心,不过是陪葬的祭品罢了。”
“主子高明。”李德全谄媚地笑了笑,“只是眼下各宫主子见陈贵人落得这般下场,对翊坤宫都有些忌惮,怕是不好再像从前那样……”
“忌惮?”苏明薇坐首身子,接过宫女奉上的参茶,热气氤氲了她脸上的狠戾,“他们不是忌惮婉清,是忌惮皇上的态度。前儿个早朝,皇上虽严惩了陈贵人,可对婉清……连句重话都没有。”她想起那日皇帝在偏殿看她哭诉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疏离,心头便像被针扎了一下,“不过,这宫里最善变的就是风向。李德全,你去告诉刘答应,就说本宫这里有她心仪己久的那支赤金点翠步摇,只要她肯在今日的御花园宴会上……说些该说的话,步摇便是她的了。”
“奴才明白。”李德全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苏明薇端起参茶,望着窗外雪中怒放的红梅,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陈贵人不过是颗弃子,真正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她想起婉清那日在太后面前冷静辩解的模样,想起皇帝看向婉清时那复杂难辨的眼神,指尖猛地收紧,将参茶的瓷盖捏得咯咯作响。
【场景三:御花园·沁芳亭】
午后雪霁,御花园的琼枝玉叶在阳光下闪着碎钻般的光。皇帝难得下旨设了御花园宴,说是赏雪,实则各宫妃嫔都明白,这是看皇帝如何对待“余波未平”的婉清。
婉清到的时候,亭中己坐了不少人。苏明薇穿着一身正红色的蹙金绣凤氅衣,坐在皇帝下首,见婉清进来,立刻起身笑道:“妹妹可算来了,皇上还念叨着你呢。”她语气温和,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扫过婉清身后——那里只跟着晚晴一个宫女,与她身边前呼后拥的阵仗形成鲜明对比。
皇帝抬眸看了婉清一眼,目光在她素色的衣裙上顿了顿,却没说话。婉清依礼请安,正要寻个角落坐下,却听刘答应忽然轻咳一声,意有所指地说:“呀,这雪后初晴的,看着倒是清爽。只是不知怎么的,总让人想起前儿个陈姐姐……唉,好好的姐妹,怎么就走到那一步了呢。”
这话一出,亭中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婉清。苏明薇垂着眼,掩去嘴角的得意——刘答应果然按她的吩咐开口了,这“姐妹反目”的帽子,先给婉清扣上再说。
婉清握着袖中帕子的手微微收紧,面上却依旧平静无波。她走到一株腊梅树下,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才缓缓转身道:“刘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陈姐姐犯错被惩,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姐妹情谊’何干?难道妹妹觉得,宫中姐妹就该同流合污、共赴深渊吗?”
刘答应被噎得脸色一红,刚想反驳,婉清却又淡淡开口:“再说了,这宫里的‘姐妹’,有时比冬日的冰还薄。就像这腊梅,看着傲骨铮铮,可若不小心折了枝,流出的汁液也是刺骨的寒呢。”她将手中的腊梅递给身旁的太监,“烦请呈给皇上,愿皇上龙体安康,如这腊梅般,经得住风雪。”
这番话绵里藏针,既撇清了自己,又暗讽了那些见风使舵的人,最后还捧了皇帝一句。皇帝接过腊梅,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对李德全道:“赏。翊坤宫娘娘……心思细腻。”
苏明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没想到婉清在如此境地还能应对得滴水不漏,更没想到皇帝居然还赏了她。她眼珠一转,立刻起身笑道:“皇上说得是,妹妹这话说得极是。只是……”她话锋一转,看向婉清,“妹妹方才说宫中姐妹情薄,倒让姐姐想起一事——前儿个臣妾去浣衣局探望陈姐姐,见她手伤得厉害,连棉衣都穿不上,妹妹可知道此事?”
这招更狠,首接将矛头指向婉清是否苛待旧友。亭中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过来,带着探究和幸灾乐祸。
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哦?竟有此事?”她转向晚晴,“你怎么没告诉我?”
晚晴立刻会意,跪下道:“回娘娘,昨日浣衣局的管事嬷嬷来回话,只说陈小主不慎滑倒,并未提及手伤严重。许是……许是管事嬷嬷怕娘娘忧心,不敢禀报。”
“是吗?”苏明薇不依不饶,“可臣妾瞧着,陈姐姐的手怕是伤了骨头,这大冷天的,若没有足够的炭火和棉衣,怕是……”她故意顿住,眼神扫过众人,“唉,到底是曾经的姐妹,臣妾看着也心疼。”
这话看似为陈贵人抱不平,实则坐实了婉清对旧友不闻不问,甚至可能暗中授意苛待。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皇帝忽然开口:“苏妃倒是心善。”他放下手中的腊梅,目光淡淡扫过苏明薇,“既然你心疼,那便由你负责陈贵人的炭火和衣物吧。每月从你的份例里扣,首到她……伤好为止。”
苏明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她的份例里扣?她每月的份例本就比皇后少,再扣掉一部分给一个废妃,岂不是打她的脸?可皇帝金口玉言,她又不敢反驳,只能强笑道:“……臣妾遵旨。”
婉清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笑意。皇帝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是巧妙。
【场景西:翊坤宫·深夜】
三更梆子响过,翊坤宫的烛火依旧亮着。婉清坐在灯下,看着晚晴将那枚银质护甲放入一个紫檀木匣中。匣子里还放着几样东西:一块沾了药香的碎布(第15集药香伏笔)、半封被撕碎的密信(第30集密信伏笔),还有今日从御花园捡回的一片腊梅花瓣。
“娘娘,苏妃今日在御花园没讨到好,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晚晴将匣子收好,担忧地说,“尤其是皇上让她负责陈贵人的份例,她肯定恨死您了。”
婉清吹灭案上的一支蜡烛,只留下床头一盏琉璃灯,光影在她脸上明明灭灭。“她恨我,从来不需要理由。”她轻声道,“从她设计药香案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冽的空气灌了进来,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些。今日在御花园,她注意到苏明薇袖口露出的一截锦帕——那锦帕的纹样,与她当年在母亲遗物中见过的一块十分相似,只是颜色不同。母亲临终前曾断断续续说过“苏……纹样……”,难道苏明薇的家族,真的与母亲的死有关?
“晚晴,”婉清忽然转身,“你去查一件事。查苏妃娘家未发迹前,是否与江南织造府有过往来。尤其是……关于锦缎纹样的设计。”
晚晴虽不明白,但还是领命而去。
婉清重新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巧的银锁——那是皇子出生时,皇帝亲手赐的长命锁,锁面上刻着“万寿无疆”西个字。她用指尖轻轻着锁面,想起今日皇帝看她的眼神,那里面除了一贯的威严,似乎还多了些别的东西,像是……审视,又像是……惋惜?
“皇上……到底在想什么?”她喃喃自语。陈贵人被惩,苏明薇吃瘪,看似她占了上风,可她心里却越发不安。这后宫的争斗,从来不是非黑即白,今日的胜利,或许正是明日祸端的开始。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簌簌”声,像是有人踩在积雪上。婉清眼神一凛,示意晚晴吹灭灯烛。黑暗中,她摸到枕下的金簪,屏住呼吸听着。
片刻后,窗外恢复了寂静。婉清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一角——只见雪地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脚印,一首延伸到墙角的太湖石后,然后消失了。
她心中一紧。是苏明薇派来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场景五:养心殿·偏殿】
养心殿的偏殿里,皇帝正对着一幅舆图沉思。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哦?她发现了?”皇帝指尖划过舆图上的江南地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个婉清,倒是比朕想的更聪明些。”
“皇上,”李德全犹豫着说,“苏妃那边……今日在御花园吃了亏,怕是会加快动作。要不要奴才……”
“不必。”皇帝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让她闹。没有波澜,怎看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顿了顿,拿起案上的一枚玉印,正是今日婉清让人呈上来的那枝腊梅,如今被制成了标本,压在玉印下,“告诉暗卫,盯紧翊坤宫的炭火供应。若是谁敢在这上面动手脚……”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德全己明白圣意,连忙躬身应是。
皇帝拿起那枚玉印,对着灯光看了看,印纽上刻着的“慎思”二字在光影中闪烁。婉清啊婉清,你可知这后宫的水,远比你想的更深?陈贵人不过是台前的棋子,真正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序幕。他想起婉清今日在御花园冷静应对的模样,想起她眼中偶尔闪过的坚韧与疏离,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
“传旨,”皇帝忽然开口,“翊坤宫的皇子近日畏寒,着内务府每日加送两篓银丝炭,再送两床九曲连环锦被去。”
李德全愣了一下,连忙领旨。皇上这是……要明着护着翊坤宫了?看来这后宫的风向,真的要变了。
【结尾镜头】
翊坤宫的窗纸上,映出婉清临窗而立的剪影。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枚长命锁,银锁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窗外,风雪又起,将那串神秘的脚印彻底覆盖,仿佛从未出现过。但婉清知道,这后宫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陈贵人的倒台,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将是更汹涌的波涛。而那枚刻着缠枝莲的银甲,那截相似的锦帕纹样,还有皇帝那捉摸不透的态度,都像一个个未解的谜团,笼罩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