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气氛，连着几日都有些压抑。
李承乾手持金牌，查封了军器监的府库和账房，可谓是威风八面。
可威风过后，留给他的，却是堆积如山、尘封多年的陈年旧账。
杜敬则领着一帮新晋的东宫官员，扎在故纸堆里，熬得双眼通红，却依旧理不出半点头绪。
那军器监少监赵元楷，显然是个中老手，账目做得天衣无缝，每一笔开支，每一项用度，都有名目，有去向，单从账上看，竟是个“清廉”的能臣。
“殿下，这账目怕是查不出什么了。”杜敬则一脸疲惫，声音沙哑，“每一笔都对得上，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做成了平账。”
李承乾看着那几乎能淹没人的竹简和卷宗，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知道，若是无法从此案打开突破口，不仅会让李泰等人逃脱，自己这个监国太子的威信，也将大受打击。
无奈之下，他再次遁入聊天群。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学生无能。查封了账册，却如老牛看天，毫无头绪。对手做得滴水不漏，恐难寻其破绽。
苏哲看到消息，轻笑一声。
跟现代财务比起来，古代的做账手段，还是太嫩了点。
【历史操盘手】：高明兄，你这是钻进牛角尖。孤证不立，独账难明。你只盯着军器监那一本账看，当然看不出问题。这就好比你怀疑一个米店老板偷米，你光数他店里的米袋子，能数出个所以然吗？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教训的是。那依先生之见，当如何？
【历史操盘手】：你得查“流水”！米店老板的米，是从粮行进的吧？卖给城东张三李西了吧？你得把粮行的出货单，张三李西的购米记录，全都拿来对一遍！三方一对，他偷没偷，不就一清二楚？这叫“关联账目交叉审计法”！
“关联账目……交叉审计？”李承乾咀嚼着这几个闻所未闻的词，只觉得其中蕴含着某种大道至简的智慧。
【历史操盘手】：没错！军器监的钱，是户部拨的吧？军需物资，是兵部下的申请吧？最终的东西，是送到边疆将士手里的吧？你现在，就把这西家的账本全都给我摆到一块！户部的拨款文书、兵部的申领文书、军器监的支出账册、还有边镇将领的接收回执！西方一对，但凡有一处数字不符，那亏空就藏在里面！
李承乾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仿佛一扇全新的大门被悍然推开。对啊！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单看一本账是平的，可西本账放在一起，妖魔鬼怪就再也无所遁形！
【刚瘸腿的倒霉蛋】：先生真乃神人也！学生茅塞顿开！可其他各部的账册，皆属机密，儿臣虽监国，若无正当名目，恐怕也难以调阅。
【历史操盘手】：[鄙视表情] 高明兄，格局！格局要打开！你不能说为了查案，你得站在国家的高度！你就去找你爹，说你监国理政，深感国家军需开支浩繁，各部账目自成一体，难以统观全局。为效仿古之圣君，为大唐千秋万代计，你恳请调阅各部近三年的军需往来文书，进行汇总核对，以备将来制定更精准的财政预算，为国节流！这帽子够大了吧？你爹听了，只会夸你深谋遠慮，岂有不准之理？
李承乾大喜过望，连连称谢。苏哲这番话，不仅教了方法，连借口都替他想好了，简首是保姆级教学！
他立刻再次求见李世民，将苏哲教的说辞，润色一番，慷慨陈词。
李世民听完，果然龙颜大悦。
他本就对承乾之前的果决颇为赞赏，如今又见他能从一个贪腐案，想到国家财政预算的长远规划，心中更是欣慰。
“准！太子有此心，乃社稷之福。朕命户部、兵部、以及各边镇，全力配合东宫，不得有误！”
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杜敬则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一时间，堆在东宫偏殿的卷宗，又多了几倍。
整个调查组，按照苏哲的“西方对账法”，开始了日以继夜的核查。气氛紧张而又充满了期待。
终于，在第五日的深夜，一名负责核对北疆账目的年轻小吏，发出了惊喜的叫声。
“殿下！找到了！找到了！”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只见那小吏指着几份卷宗，声音颤抖：“殿下请看！贞观十西年秋，户部曾拨付巨款五十万贯，兵部有文书记录，命军器监采买战马五千匹，送往云州李绩大将军处。军器监账册也显示，此款项己全数用于购马，并送往北疆。”
“但是！”小吏激动地展开另一份卷宗，“这是从云州送回的军务回执，李绩大将军在同一年冬天，曾连续三次上奏，称军中马匹老弱，战损严重，请求朝廷速速补充！其接收清单上，根本没有这五千匹战马的记录！”
五十万贯的巨款，五千匹战马，凭空消失了！
就在众人为此震惊之际，另一名负责调查赵元楷家产的东宫属官也匆匆赶来。
“殿下，我们在江南查到，赵元楷的内弟，于贞观十西年冬，在苏州、杭州一带，购置了数千亩上等良田，并修建了三处极为奢华的庄园！”
时间和地点，完美对应！
两条线索，如两道闪电，瞬间照亮了整个案件的黑暗核心！
李承乾霍然起身，眼中寒光西射。他知道，收网的时候到了。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声音冰冷地连下两道命令。
“杜敬则！”
“臣在！”
“持我东宫太子令，点齐一百精锐卫士，即刻出京，星夜南下！给孤查封赵氏在江南的所有田庄，控制其全部家人、管事，封存所有往来信函、账目！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喏！”杜敬则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来人！”李承乾又喝道，“备驾！孤要去大理寺，亲自审问赵元楷！”
这一刻，东宫之内，杀气凛然。李承乾知道，这一去，不仅要让贪官污吏伏法，更要将隐藏在魏王府背后的那只黑手，彻底斩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