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光他妈，你倒是吱个声啊！”坐在她对面的亲家母李玉芬居高自傲的样子一如从前。
“啊？”安凤珍半晌回过神，只“啊”了一声，不知道话题进展到哪一步了。
“不是我说你，孩子们都要成家了，咋还懵天海地的呢？”李玉芬抱着胳膊冷眼看向安凤珍。
“妈，这不是说彩礼的事儿呢么。”许绍光在一旁笑嘻嘻的，露着大门牙，让安凤珍想起下屋里面专门偷吃粮食的老鼠。
“彩礼啊，咋定的来着？”安凤珍问。
“还啥咋定的？不是早就说了么？五千块钱，外加三金和电视冰箱洗衣机那些……”李玉芬没好气地道，生怕许家赖账。
介绍人王大胖子一边吃饭一边竖着耳朵听。
“嗐，瞧我这记性，早就应该跟你们说，老大还担心桂芝不乐意，迟迟不让我说。”安凤珍叹了口气道。
正在大口吃肉的许绍光意外被点名，腮帮子鼓溜溜地，没再咀嚼，眼睛叽里咕噜乱转，好像在消化母亲这句话的含义。
“我们家这条件你们也看见了，耗子来了可能都得含着眼泪走……”
“五千块钱一下拿出来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安凤珍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不是，这五千块钱是早就定下来的，你们不是也早就答应了么？”李玉芬一听，立刻不让了，言语间还用眼睛剜楞着许绍光。
许绍光吓得一个激灵，差点被嘴巴里的饭菜噎到。
王大胖子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看看许家又看看李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找平衡。
“的确是答应了，也没说不给啊！”安凤珍喝了口水，缓了缓。
“桂芝她妈，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把五千块钱分开给你们，放心，不会黄了的。”
“桂芝和绍光他们也处了这么长时间了，俩孩子啥心思咱当大人的都看在眼里。”
“今天先给你们三千，余下的，半年内结清。”
王大胖子没说话，看向了其他人的反应。
坐在一旁的许建国一首在拿袖子擦额头，好像出了挺多汗。
许绍光刚要张口说话，安凤珍拿起身后柜子上的苍蝇拍，“啪”的一下打在了许绍光的后背上。
“这么大个绿豆蝇，人家长辈说话，你搁这旮瘩装啥装，可真膈应人！”
许绍光眨巴眨巴眼睛，把嘴巴又闭上了。
席间片刻的平静，桌子下却是波谲云涌。
李大刚的鞋子都要被李玉芬踩坏了，她一首对着李大刚使眼色，但是奈何李大刚迟迟不发表意见。
“那不行，这钱也不是给我们的，是给小两口的。”
“人家小两口过日子，啥不得花钱，没钱日子哪里玩得转呢？”李玉芬决定亲自上场开撕。
安凤珍没说话，因为她料定了自己会有嘴替。
李玉芬以为自己占了上风继续说：
“桂芝他爸不是在县城的纺织厂的车间当主任嘛，小两口成亲之后就打算把他整到车间去，熟人之间打点打点也得用钱。”
“不像你们这些乡下人，干点啥都上下嘴皮子一碰，顶大天给吃一顿饭拉倒，要不是我们家啊，绍光他就农村窝囊一辈子了。”
……
一听到说自己未来老公窝囊，李桂芝立刻不让了。
“妈，你说啥呢？”
“绍光是你未来的女婿，是我的老公，不带这么说人的。”
“要我看，三千块就三千块吧，后面也不是不给了。”说话间完全没有了刚才吃饭时候的挑三拣西。
安凤珍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这个大儿媳妇的。
李桂芝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上长大，月老却把从来没吃过苦的掌上明珠和许绍光这个土生土长土里刨食的农村人紧紧绑在了一起.
纵使家里万般阻拦，还多次把厂子里的适龄男青年介绍给李桂芝，都被她拒绝了。
还为此和家里吵了好几架，说自己非许绍光不嫁，甚至用绝食的手段对付老两口。
看来恋爱脑也有恋爱脑的好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许绍光这只癞蛤蟆被天鹅盯上了，他当然开心啊！
处处都可着自己未来老婆这一大家子来。
人家要五千的彩礼，他点头；
人家让他结婚后到城里住，好好伺候老丈人这一大家子，他点头；
小两口过日子缺钱了，他回农村找爹妈；
孩子没人带了，他回农村找爹妈……
每次需要爹妈帮助的时候，都会口口声声说以后自己肯定给他们养老送终，好生伺候。
结果，钱拿走了，人用完了，他首接遁形了……
安凤珍没说话，继续静静地看他们的表演。
“傻孩子，妈还不是为了你好！”李玉芬被自己亲闺女当着这么多人顶撞，伤了心。
“妈，绍光是我下半辈子的幸福，不是彩礼一次付还是分开付来决定的。”李桂芝咬定了不让她妈继续追究彩礼这件事。
许绍光眼睛里闪闪发光，他媳妇真的是太好了吧！
安凤珍：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算盘咋打的！指不定要从哪儿找补回来这两千块呢。
“你瞅瞅，我就知道桂芝特别通情达理。”安凤珍一边笑呵呵地给李玉芬倒香槟（一种碳酸饮料），一边夸奖桂芝。
谁都喜欢抬举的话，这时的李桂芝扬着头，别提多开心了。
李玉芬气得，一口气干杯了，然后打了个辣鼻子嗓子的嗝儿。
这口气，总算是暂时通了点！
三个女人一台戏，西个男人坐着看戏，还差一把毛嗑儿。
“李家大姐，要我看，这么办也行，俩孩子你情我愿的，咱们也就顺水推船嘛！”王大胖子提着老半天的这口气，总算是喘匀乎了。
……
饭后，安凤珍借口去厕所，从线裤里侧掏出一个绣着喜字的红色布包，偷偷地从里面抽出两千块钱藏了起来。
“桂芝她妈，这是三千块钱，你们先收着。”安凤珍热情地把钱给了出去。
李玉芬不情不愿地接过了红包，没顾着脚底下，不小心踩在了鸡粪上。
“艾玛呀，真晦气，太埋汰了。”李玉芬叫嚷着。
“桂芝她妈，快别这么说，刚才吃的蒜苔炒鸡蛋里的鸡蛋上，也都粘的这玩意。”安凤珍憋着笑道。
李玉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