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焦臭味和硫磺味。周围的伤员和医护兵都别过脸去,不忍卒睹。
终于,当创口大部分焦黑,涌出的血明显变得粘稠缓慢后,林三响丢开了那柄冒着青烟的砍柴刀。
他拿起那卷还算干净的纱布,蘸着仅剩的一点浑浊凉水(早己被血污染红),极其粗暴地擦拭掉创口周围大片的污血和焦糊组织碎块。
然后,他将整卷纱布狠狠地、用尽全力地按压在徐北那焦黑一片、触目惊心的创口上!
“按住!压死!压一刻钟!”林三响喘着粗气,汗水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颊流下,在火光下闪着光。
他疲惫地站起身,看也没看地上如同被剥了皮、气息奄奄的徐北,只是对旁边一个医护兵哑声吩咐:“给他嘴里滴两滴水…别多了…看命吧。” 说完,他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走向下一个在痛苦中呻吟的伤员。
老李头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看着地上那个被硫磺灼烧、被烧红刀锋烙烫、被粗暴清创后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躯体,再看看自己沾满污血和徐北脓血的手,胃里一阵剧烈的翻腾,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洼地边缘,寒风呜咽。徐北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创口被厚厚的纱布覆盖,暂时止住了汹涌的血。
他陷入了更深沉的昏迷,或者说,濒死状态。
体温在寒风中迅速流失,脸色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青白。
然而,在他意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最底层,那个被剧痛洪流反复冲刷、几乎要碎裂的 **-5498**,却在极致的冰冷和沉寂中,停止了疯狂的旋转。
它静静地悬浮着,褪色的数字边缘,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分。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沉重的**信息流**,如同深海的暗涌,无声地注入他破碎的意识:
**…代价…支付?…部分…契约…维系…警告…后续…支付??…必须…完成…否则…抹杀…??……错误???……逻辑……???…宿主??…死亡…??……无法?…执行…抹杀?…错误…???…代价…己支付???…**
这信息冰冷、机械,不蕴含任何情感,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凌驾于生死之上的**规则感**。
昏迷中的徐北,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只完好的右手,无意识地、极其微弱地蜷缩了一下指尖,仿佛在虚空中,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死寂。
不是安宁的沉睡,而是被剧痛彻底榨干后的、深渊般的沉寂。
徐北残破的意识沉在冰冷粘稠的黑暗底部,连那代表折磨的数字 **-5498** 也暂时隐没,只留下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空洞感。
身体似乎己不属于自己,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沉重的痛楚,麻木地锚定在冰冷的泥地上。
时间失去了意义。寒风如同冰冷的钢针,穿透单薄的衣物,刺入骨髓。
失血和极度的消耗让体温飞速流逝,徐北的身体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格格作响,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色。
创口被厚重纱布压住的地方,起初是麻木,接着是深埋的、蠢蠢欲动的灼烫感,如同地底翻涌的岩浆,预示着新的灾难。
老李头吐空了胃里的酸水,瘫坐在泥地里,浑身脱力。
他看着地上那具几乎没了人形的“尸体”,听着那微弱却急促的、带着破音杂音的呼吸声,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
他想逃,远远地逃离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累赘。
可双腿像灌满了铅,挪不动分毫。那点残存的恻隐,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对未知诅咒的恐惧,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水…给他点水…”老李头想起林三响临走的话,沙哑地对旁边一个同样疲惫麻木的医护兵哀求。
那医护兵瞥了一眼徐北青灰的脸色和颤抖的身体,不耐烦地从旁边一个破瓦罐里舀了小半勺浑浊的、带着冰碴的水,极其粗暴地掰开徐北紧咬的牙关,灌了进去。
冰冷的水刺激了喉咙,徐北猛地呛咳起来,身体剧烈抽动,带动创口又是一阵剧痛,即使昏迷中也发出痛苦的呜咽。
水大部分呛了出来,混着血丝和污泥,只有极少量流入干涸的喉咙。
然而,这微小的刺激,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沉寂的意识深渊,那个冰冷褪色的 **-5498** 数字骤然浮现,并开始缓慢、沉重地旋转。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断臂的创口深处,如同被点燃的引信,猛地爆发开来!
那感觉并非单纯的烫伤,而是一种带着腐败气息的、恶毒的灼烧,迅速沿着残存的血管和神经向上蔓延!
被硫磺灼烧、烙铁烫焦的创面,在短暂的麻木后,变成了新的酷刑源点!
“嗬…呃…” 徐北的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呻吟,身体在寒冷和内部灼烧的双重折磨下剧烈地筛动。
青灰色的皮肤下,不正常的红晕开始浮现,如同被泼洒的劣质染料,迅速扩散至脖颈和脸颊!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浅表,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呼出的气息滚烫灼人!
高烧!败血症!伤口那根肮脏的木刺,那深埋的腐败组织,终究在粗暴的“治疗”后,引爆了致命的感染!
死神只是被打了个趔趄,又狞笑着挥舞起更沉重的镰刀!
“他…他在烧!”老李头惊恐地叫起来,伸手想去摸徐北的额头,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那滚烫的温度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
几个医护兵也围了过来。胡子拉碴的林三响刚处理完另一个伤员,闻声也皱着眉再次走近。
昏黄摇曳的马灯光线下,徐北的状态触目惊心:高热带来的潮红与失血过多的青灰交织,形成一种濒死的诡异色泽;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呼吸急促灼热;
最可怕的是,那被纱布覆盖的创口边缘,竟开始渗出一种粘稠的、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浓烈刺鼻的甜腥恶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