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巨大的黑色天鹅绒,悄然笼罩了整个落星城。繁星点点,如同碎钻般镶嵌其上,散发着清冷而神秘的光辉。
秦家府邸,经历了白天的喧嚣与紧张之后,也渐渐沉寂了下来。大部分的灯火己经熄灭,只有少数几处院落和巡逻路线还亮着灯笼,在夜风中微微摇曳。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以及对府内地形的无比熟悉,悄无声息地穿梭在亭台楼阁、假山花木之间,避开了一队又一队手持火把、神情警惕的巡逻护卫。
这道身影,自然便是刚刚从坊市潜回来的秦宇。
他此刻的心情,既带着一丝近乡情怯的紧张,又充满了对即将见到亲人的期待,当然,也少不了对潜在危险的警惕。
他知道,自己那个偏僻的小院,因为他之前的“失踪”和“死亡”,很可能己经变得更加荒凉,甚至可能被秦山或者秦风的人占据或者监视。
因此,他格外小心谨慎,没有走平日里常走的大路,而是专门挑拣那些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极其隐蔽的暗道和捷径。
七拐八绕之后,一座熟悉而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小院,终于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院墙依旧斑驳,瓦片似乎又多了几处残缺。院门紧闭着,门轴处似乎积了更多的灰尘,显然己经很久没有人从这里正常出入了。院子里那几株老树,在夜色中如同沉默的巨人,枝叶稀疏,更显萧索。
整个小院,都弥漫着一股死寂、荒凉、甚至可以说是…被遗弃的气息。
看到这副景象,秦宇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看来,在他“死”后,这里果然被彻底放弃了。
只是不知道,父母和小雅…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没有立刻翻墙进去,而是先将敏锐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仔细地探查着小院内外的动静。
寂静。
除了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虫鸣之外,整个小院内外,一片死寂,似乎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也没有感受到任何被监视的感觉。
“看来,秦山他们,是真的以为我己经死了…” 秦宇心中冷笑一声,同时也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暂时不用担心一回来就暴露。
他身形一晃,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院墙,轻轻一跃,便落在了院内松软的泥土之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熟悉的庭院,依旧是记忆中的布局,只是更加的破败和荒凉。石桌石凳上落满了灰尘,角落里杂草丛生,甚至比他离开前还要茂盛几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
秦宇的目光,落在了院子中央,那片原本应该空旷的土地上。
那里,竟然被人新开垦出了一小片菜圃?虽然面积不大,里面种植的也只是一些最普通的青菜萝卜,但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生机勃勃,与周围荒凉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在菜圃旁边,还放着一把小小的锄头和一只木桶。
“这是…” 秦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谁会在这个被废弃的小院里种菜?
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的心脏,猛地加速跳动起来!
他快步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这扇门,正是他居住了三年的房间。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轻轻地推向那扇布满灰尘的木门。
吱呀——
一声轻微而刺耳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借着从门缝透进去的微弱月光,秦宇看到,房间里面的陈设,依旧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虽然落满了灰尘,但却并没有被人翻动或者破坏的痕迹。
而在那张简陋的木床边上…
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朴素侍女服饰的少女,她似乎是累极了,就那样抱着膝盖,靠在床沿边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似乎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清秀的脸庞在睡梦中也紧紧蹙着眉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憔悴与忧伤,仿佛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和压力。
月光温柔地洒落在她的身上,将她那单薄而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是小雅!!!
看到那熟悉而又令人心疼的身影,秦宇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愧疚与怜惜,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微微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在他“死”后,在他这个小院被彻底废弃之后,小雅…竟然还一首守在这里!
甚至…还在这里开垦菜圃,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睹物思人?还是为了…坚信他还活着,在等他回来?!
秦宇的脚步,仿佛有千斤重,他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生怕惊醒了梦中人的少女,走进了房间。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地看着小雅那张憔悴了许多的睡颜。
她的脸颊瘦了,下巴也尖了,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此刻紧闭着,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黑晕,显然是这段时间休息极差,心力交瘁。
可以想象,在他失踪的这二十多天里,这个善良而执着的傻丫头,承受了多大的痛苦和煎熬!
秦宇伸出手,想要轻轻抚摸一下她那略显苍白的脸颊,但最终,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不忍心打扰她这难得的片刻安宁。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目光温柔而复杂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情绪。
就在这时——
或许是感受到了有人靠近的气息,或许是秦宇身上那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刺激了她的潜意识。
原本熟睡的小雅,长长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迷蒙的睡眼,在适应了房间内昏暗的光线后,看到了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个既熟悉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身影。
刹那间!
时间仿佛定格!
空气仿佛凝固!
小雅的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再睁大…瞳孔之中,先是茫然,然后是难以置信,紧接着,是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与激动!
“少…少爷?!”
一声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尽惊喜与不敢置信的颤抖呼唤,从她那苍白的嘴唇中发出!
她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猛地伸出手,想要触摸眼前这张朝思暮想、却又以为再也见不到的脸庞,但又害怕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一碰就会碎裂!
“小雅…是我…”
秦宇看着她那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的样子,心中也是百感交集,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沙哑,他终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小雅那冰凉而颤抖的小手。
温热的触感,真实无比!
这不是梦!
“少爷!!!”
确认了眼前之人并非幻觉,小雅再也抑制不住积压了二十多天的恐惧、担忧、思念与委屈!她猛地扑进了秦宇的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少爷…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呜…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的哭声,是如此的伤心,如此的委屈,却又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仿佛要将这二十多天来所承受的所有痛苦,都通过这泪水,彻底宣泄出来!
感受着怀中少女那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的娇躯,听着她那令人心碎的哭声,秦宇的心,也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伸出手,轻轻拍打着小雅那单薄的后背,声音温柔而坚定:
“傻丫头…别哭了…我回来了…”
“我秦宇…回来了!”
夜色,依旧深沉。
但这间破败而荒凉的小屋之内,却因为这久别重逢的拥抱与泪水,而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名为“希望”与“温暖”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