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玹歌指尖轻颤，她听到包裹心脏的冰层在碎裂的轻响。
冰裂快速蔓延，裂纹很快布满整个心脏。
封沉不放过凌玹歌脸上任何细微表情变化，他看见一阵风吹过，笼罩在凌玹歌眸中的灰色雾气变淡，露出澄澈清亮，明光荡漾的眸子。
似乎下一秒，凌玹歌就会说“好”。
“嗡嗡——”
手机振动发出声响，凌玹歌拿起手机查看，是一条QQ消息。
现在会用QQ联系她的人其实不多。
“玹歌……”
“麻烦让一下。”凌玹歌推开封沉，同时打断封沉的话。
卧室，凌玹歌拿起手机，目光反复扫过锁屏上的消息提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才点开。
凌迁：【除夕记得回来。】
看到消息，凌玹歌其实很想回一句“脚扭伤了，不回去了”。
可她清楚，这样回复后，带给自己的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距离除夕还有两周多的时间，到时候脚也好不利索，回去还是少不了一顿骂。
胸腔无名火起，凌玹歌扬手扔出手机。
手机砸在墙面，发出巨大声响，落在地面，又是一声。
“玹歌！”封沉听到响动，担心凌玹歌出事，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卧室。
凌玹歌坐在床上，双腿蜷缩，大腿贴紧胸膛，两臂紧抱住小腿，额头抵住膝盖，整个人几乎缩成一团。
“玹歌？”生怕刺激到凌玹歌，封沉声音放得柔软。
“我说过，你有未来，你和我没有，所以你别再纠缠我了。”凌玹歌的喉咙像是被人扼住，颤抖着，沙哑着，含糊地说。
“不……你刚才是想答应我的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为什么！”封沉连滚带爬扑到凌玹歌面前，握住凌玹歌的双肩声声泣血地质问。
凌玹歌机器人似的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泪光闪烁，下唇被她咬得发白，一副极力忍耐什么的模样。
封沉惊慌失措，他站起身，不情不愿地说：“我……我打扰你，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房门开启又关上，封沉离开房间后，凌玹歌仰头望着天花板，泪水奔涌。
父亲发来的消息反复在凌玹歌脑海回荡，六个字，每个字都有千钧重量，一字叠一字压在她胸口，压得她肋骨断裂，扎进肺部，呼吸变得艰难痛苦。
她说了除夕会回去就一定会回去，真的不用他们特意提醒一句！
只想安安静静，不受打扰地苟延残喘一天算一天，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让她清净！
“啊——”凌玹歌忽然爆发惊雷似的怒吼，胸肺燃起快把她烧成灰烬的火焰，无边的气愤痛苦在她体内横冲首撞。
下一瞬，凌玹歌失去所有力气，西肢摊开倒在床上，双眸首首望着天花板。
呵，自己画画赚钱，买了房子有什么意义呢？
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大概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吧。
你是不是也在嘲笑我的无能？
凌玹歌，你可真是一个废物呢。
好累，好想睡一觉。
让我睡一觉吧，哪怕再也醒不过来。
凌玹歌没有睡着，泪水顺着眼角滴落，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嗡嗡——”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房间传来手机振动，把凌玹歌的神智唤醒，她瞥着远处的手机，抬手擦去模糊视线的泪水，一瘸一拐捡起手机。
顾洛昊：【明天张爷爷一来我就带你去见他，然后送你回家。】
凌玹歌：【麻烦你了。】
回完消息，凌玹歌无心睡眠，她控制轮椅来到会客厅外的阳台。
阳台的护栏装有磨砂玻璃，凌玹歌坐在轮椅上，什么东西都看不清，她索性站起来，双手搁在护栏上眺望远方。
阳台护栏卡在凌玹歌胸口下一点，手放在上面其实有些累。
缓慢吸气，感受冰冷的气息随着吸气的动作进入气管，透心的冰凉走遍全身。
凌玹歌仿若没有知觉，木偶似的一张脸凝视着远处深深浅浅的黑色山林。
几颗明亮的星子闪烁，凌玹歌着魔似的伸出手去抓星星。
五指合拢紧紧握住，摊开手掌，却什么都没看到。
是因为自己不够努力吗？
凌玹歌想着，踮起脚尖再次伸出手，去够不知几万光年外的星子。
一次次地握紧，一次次的空落落，凌玹歌不知疲倦，只想去够眼前能看到的那颗星星。
可是为什么就是够不到，自己己经努力了，就是够不到，够不到！
一眨眼，万千星芒在凌玹歌眼前绽放，可没有一颗属于她。
“我努力了，我努力了，没有办法啊，就是没有办法！”凌玹歌泪眼呢喃，忽然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扣住她腰，把她拖向漆黑的深渊。
她闭上眼，顺从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一滴接一滴灼热的液体落在脸上，凌玹歌抬头看着天幕，茫然地想着：“是下雨了吗？”
但雨滴是冰冷的。
一滴水液滑到凌玹歌嘴角，凌玹歌品尝到咸涩的味道。
原来是泪水。
身体靠在强有力的胸膛上，背后的人在颤抖，心跳凌乱。
凌玹歌抬头看向身后的人，灯光打在他背后，人影模糊朦胧，凌玹歌却认了出来，是封沉。
“好累，就让我放纵一次吧。”凌玹歌没有力气和封沉掰扯，她顺从自己的心意靠在封沉怀里，闭上眼再也不想醒来。
封沉从后拥住凌玹歌，手臂在凌玹歌身前扣紧，他看到凌玹歌嘴角带笑闭上眼睛，心情却比吃了黄连还苦涩。
凌玹歌没有发现，她和封沉住的两间套房，客厅的阳台，其实是连在一起的，中间只有一扇雕花折叠屏风作为隔断。
封沉回到房间同样无心睡眠，他坐在阳台上，隔着雕花屏风镂空处望着隔壁。
他看到的只有阳台小小一片，但看到会客厅内浸出的灯光，就知道凌玹歌还没休息。
然后他看到凌玹歌来到阳台，站起来，踮起脚，伸着手在虚空无力地握紧。
突然凌玹歌身体摇晃向后倾倒，而后方有一张桌子，后脑勺磕上去可不得了。
顾不得会被凌玹歌责骂，他推开屏风冲到隔壁。
